橡胶园的雾浓得像凝固的牛奶，能见度不足十米。自动武器的枪声在雾中回荡，沉闷而失真，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林雅趴在防弹车的后座地板上，双手护住头颈。子弹打在车身上的闷响接连不断，像密集的鼓点。她能感觉到车辆在轻微晃动——不是撞击，是子弹的动能传递。
“待在车里！”K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伴随着他冲锋枪短促的点射，“车门锁死！玻璃能撑三分钟！”
三分钟。
林雅抬起一点头，看向窗外。雾气翻滚，偶尔被枪口焰照亮，映出扭曲的人影和飞溅的泥土。她数了数枪声的方向：至少四个火力点，呈扇形包围了车辆。
这不是偶然伏击，是精心设计的猎杀。对方知道她的路线，知道护卫人数，知道这辆车的防护等级——所以他们带了足以击穿防弹玻璃的大口径武器。
又一波子弹倾泻而来。这次声音不一样了：尖锐、穿透性的碎裂声。前挡风玻璃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中心点开始发白。
“他们换了穿甲弹！”K吼道，“三号、四号，压制左翼！五号，烟雾弹！”
爆炸声，不是枪声。沉闷的轰鸣，地面微微震动。接着是嘶嘶的放气声，白色的烟雾混入晨雾，迅速扩散，视野彻底归零。
林雅感到车子猛地启动，轮胎在泥地上空转打滑，然后抓地力恢复，车子像受伤的野兽般向前窜出。
“趴好！”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粗重的喘息，“我们冲出去！”
车子在橡胶树林间疯狂穿梭，不断擦撞树干，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林雅被惯性甩向一侧，肋骨撞到车门把手，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咬牙忍住，摸索着找到安全带扣上。
U盘还在她手里，塑料外壳被汗水浸湿。
突然，车子急刹。惯性让她向前冲去，安全带勒进肩膀。
“路障！”司机咒骂，“他们提前封死了所有出口！”
透过布满裂纹的前窗，林雅看到雾中隐约的障碍物轮廓：两辆横置的卡车，中间只留出不到三米的缝隙，缝隙前堆满了缠着铁蒺藜的路障。
“倒车！”K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走B计划路线，穿过旧加工厂！”
车子急速倒车，橡胶林在窗外飞速倒退。林雅回头，看到后方也有车灯穿透浓雾——追兵来了。
“B计划路线需要经过一片开阔地，”司机的声音紧绷，“如果他们在那里设伏……”
“没有选择了！”K打断，“五号车会为我们开路，跟紧！”
一声巨大的爆炸从后方传来，冲击波让车子剧烈摇晃。后视镜里，一团火球在雾中升起——是五号车，它撞上了追兵的前车，同归于尽。
林雅的胃猛地收紧。那是四条人命。
“别回头！”司机的吼声让她惊醒，“看路！”
车子冲出橡胶林，驶入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曾是橡胶加工厂的空地，如今只剩下水泥地基和几根残破的柱子。雾在这里稀薄了些，能看见三十米外的景物。
也看见了等待在那里的人。
六辆黑色越野车呈半圆形排开，车旁站着至少二十个持枪者，全部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戴着头套。为首的人个子不高，但站姿沉稳，手里没有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车驶来。
车子停下。发动机怠速运转，发出低沉的轰鸣。
K从雾中跑出，滚到车旁，背靠车门：“他们没开枪。”
“在等命令。”林雅看着那个为首的人，“或者说，在等我下车。”
通讯器里传来电流杂音，然后是那个为首者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机械而冰冷：“公主殿下，交出U盘，您可以活着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
林雅握紧U盘，塑料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
“别信。”K低声说，“他们不会留活口。证人、护卫、司机，还有你——松本不可能让任何知情者活下去。”
“我知道。”林雅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她看向车内的控制面板——这是特制车辆，有普通车没有的功能。她的手指滑过触摸屏，调出车辆状态页面。电池电量：百分之八十七。防弹等级：B6级，能抵御7.62毫米穿甲弹。特殊功能：紧急烟雾系统、声波驱散装置、还有……自毁程序。
自毁程序需要双重认证：她的指纹和司机的密码。爆炸威力足以清空半径十五米内的一切，但车内有弹射座椅，可以在爆炸前三秒将乘员弹射到二十米高空，配合降落伞落地。
前提是降落伞能正常打开。前提是落地时不会摔死。前提是对方不会在半空中开枪。
“司机先生。”林雅看向驾驶座，“您叫什么名字？”
司机愣了一下：“塔纳，公主殿下。”
“塔纳，你家里有人吗？”
“……有妻子，两个女儿。”塔纳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女儿今年要考大学了。”
“那么请记住，”林雅的声音异常平静，“如果我数到三，你就输入密码。然后我们一起祈祷降落伞能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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