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将世界分割成两个部分。
门内是长达十二米的黑檀木会议桌,十五张高背座椅,每张座椅前都放着名牌、矿泉水、和一台静默的平板电脑。空气里有咖啡的苦香、皮革的气味,还有某种更沉重的东西——十五个人的呼吸、心跳、和无声计算。
林雅在谢洛琛的搀扶下走向她的座位——右侧第五个位置,名牌上写着“诺罗敦·林雅公主,特邀顾问”。她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像探照灯扫过荒野中的猎物。惊讶、评估、怀疑、甚至一丝怜悯。
她坐下时,动作尽可能平稳,但大腿伤口的疼痛让她轻微抽了口气。谢洛琛的手在她肩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走向主位。
阿丽雅坐在左侧第三个位置,与林雅斜对角。她今天穿了全黑的套装,没有佩戴那枚蓝宝石胸针,脸上的妆容精致得近乎面具。两人目光相接时,阿丽雅极轻微地点头——妹妹暂时安全,但威胁还在。
沃顿的座位空着。名牌还在,但椅子被推到了桌下,像一道未愈的伤疤。
上午九点五十八分。距离正式开场还有两分钟。
林雅扫视全场。她认识每一张脸,研究过每一个人的背景、利益、弱点:
三位水基金提名的外部董事——詹姆斯·沃顿(缺席)、朴英姬、马库斯·陈——坐在左侧。朴英姬低头翻看文件,马库斯·陈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眼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冷光。
两位独立董事——法国人皮埃尔·杜邦,前跨国水务公司高管;新加坡人陈秀丽,退休的政府投资官员——坐在右侧,正低声交谈。
三位本土企业家董事——建筑业大亨洪森、制衣业巨头索帕拉、电信业新贵金速——坐在中间偏右。洪森对林雅点头致意,索帕拉面无表情,金速在玩手机。
两位国际投资基金代表——“蓝河资本”的李文、“太平洋资管”的安德森——坐在左侧远端。李文在查看手表,安德森闭目养神。
还有两位Provida的创业元老——谢洛琛的叔叔谢宏达(已故)的旧部陈伯,和最早的技术合伙人阿鹏——坐在右侧靠近谢洛琛的位置。两位老人腰板挺直,眼神锐利如鹰。
加上谢洛琛、林雅、阿丽雅,十五席满员——如果沃顿在的话。
但沃顿不在。他的缺席本身是一种表态。
上午十点整。
谢洛琛敲了敲桌上的铜铃,声音清脆,压下了所有低语。
“各位董事,会议开始。”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彻夜未眠的疲惫,“根据水基金的要求,今天我们召开紧急董事会,审议两个议题:第一,是否终止基金会项目;第二,是否接受水基金的收购要约。但在正式讨论前,有一项程序性事项需要表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根据公司章程第七条,董事会成员连续缺席三次会议,自动丧失董事资格。詹姆斯·沃顿先生已缺席本次会议,加上之前两次,已达到法定次数。我提议,即刻撤销其董事资格,空缺席位由董事会投票补选。”
会议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是先发制人。撤销沃顿的资格,不仅少了一个反对票,更重要的是,空出的席位可以由支持方的人补上——如果投票通过的话。
“我反对!”朴英姬立刻举手,“沃顿先生的缺席事出有因,他昨天在发布会上的行为明显受到胁迫,我们应该给予他申辩的机会,而不是直接剥夺资格!”
“公司章程没有‘事出有因’的例外条款。”谢洛琛翻开面前的文件,“而且沃顿先生昨天公开承认收受水基金的经济利益,这本身就违反了董事的诚信义务。根据第八条,我们可以立即撤销其资格,无需等待缺席三次。”
“但今天的会议通知里没有列入这项议程!”马库斯·陈加入战局,“突然增加议题,不符合程序正义。”
“程序正义?”阿丽雅开口了,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天气预报,“马库斯,过去六个月,你通过瑞士的加密服务器向水基金传送了十七次公司内部会议记录。这符合程序正义吗?”
马库斯·陈的脸色瞬间苍白。
阿丽雅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打印件,推到桌子中央:“这是过去半年的服务器日志,显示你的设备在每次董事会结束后半小时内,都会向一个特定IP地址发送加密数据包。那个IP地址属于水基金在新加坡的子公司。需要我请技术专家现场验证吗?”
会议室死寂。
林雅看着这一幕,感到药物带来的清醒正在与高烧搏斗。世界时而清晰如镜,时而模糊如雾。但她必须撑住。
“我提议,”谢洛琛打破沉默,“就撤销沃顿董事资格进行投票。赞成的请举手。”
他自己先举手。
陈伯举手。阿鹏举手。洪森犹豫了一秒,举手。
四票。
林雅抬起手,动作缓慢但坚定。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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