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K村还笼罩在薄雾中,林雅已经站在了那片选定的校址上。地面刚被平整过,新鲜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晨露,在空气中弥漫。她手里拿着那张用香蕉叶包裹的水神树种子,蹲下身,用树枝在土地中央挖了一个小坑。
“应该先举行仪式。”
林雅抬头,看见颂恩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两桶水。少年今天穿着干净的校服——尽管他已经辍学三年,但那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和深蓝裤子,显然被他精心保存着。
“什么仪式?”
“奶奶说,种水神树要请村里的老人念经,要孩子们围着唱歌,要让树知道它被很多人需要。”颂恩放下水桶,“她说,树和人一样,孤独地长大就会长得歪斜。”
林雅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那就办。需要准备什么?”
“我去叫奶奶和孩子们。”少年眼中闪着光,“您去请桑恩村长敲钟,把大家都叫来。”
六点钟,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村庄中央那口百年老钟被敲响了。钟声沉厚悠远,在薄雾笼罩的田野间回荡。村民们从各自家中走出,揉着惺忪睡眼,朝校址聚集。
祖母梅在两位妇女的搀扶下走来。老人换上了一件深紫色的传统筒裙,银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她手中握着一束新鲜芭蕉叶和几朵白色茉莉花。
“公主,”她朝林雅点头,“孩子们呢?”
颂恩带着十几个孩子跑来,年龄从五岁到十五岁不等。他们手拉手站成一个圈,有些害羞,有些好奇地看着林雅。
“开始吧。”祖母梅说。
老人用高棉语念诵起古老的祝祷词,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她将芭蕉叶和茉莉花放在即将种植树苗的地方,然后从颂恩手中接过一瓢井水,缓缓浇灌。
“水神树啊,今天我们把你种在这里,”祖母梅闭上眼睛,“请你的根须深深扎入大地,找到清甜的泉水;请你的枝叶高高伸展,为孩子们遮阴挡雨。让这棵树成为见证,见证承诺被遵守,见证孩子们有学可上,见证水和土地的故事被继续讲述。”
她念完,朝孩子们点头。颂恩起了一个音调,孩子们跟着唱起一首古老的儿歌——关于雨水、稻谷和成长的歌谣。童声清脆,在晨雾中飘散。
林雅将种子放入坑中,覆盖上泥土。当她做完这一切直起身时,发现村民们已经自发地围成了更大的圈。男人们拿着铁锹、锄头,女人们提着水桶、饭篮。
桑恩走到她面前:“公主,您说今天要开始建学校。怎么建?”
林雅从包里取出设计图——这是她昨晚连夜联系的一位建筑师朋友提供的简易方案。六间教室,一间图书馆,一个操场。图纸上标注着尺寸和材料。
“我们需要木材、砖块、水泥、屋顶材料……”她开始列举。
“木材我们有。”一个老人站出来,“我家的柚木林可以砍十根柱子,够吗?”
“砖块我家可以烧。”一个中年妇女说,“去年建新房剩了土窑,重新起火就行。”
“我儿子在金边工地干过,会砌墙。”另一位村民举手。
“我负责做饭。”桑恩的妻子说,“建学校的人不能饿肚子。”
林雅看着眼前这些人,喉咙发紧。她准备好的施工队、采购清单、预算表,在这一刻显得多余而笨拙。这里的人不需要被指挥,他们知道如何建造自己的家园。
“好。”她收起图纸,“那我们分工。”
太阳完全升起时,校址上已经热火朝天。男人们伐木、挖地基,女们们和泥、烧砖,孩子们在大人间穿梭,递水、送工具。Provida派来的两名工程师起初站在边上不知所措,很快也被拉入队伍——一个被请去指导地基深度,另一个帮忙计算屋顶承重。
林雅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袖子,加入搬砖的行列。粗糙的砖块磨着她的手掌,汗水浸湿了衬衫后背,但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舒畅——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不用思考阴谋、数据、投票,只是单纯地做一件具体的事。
中午休息时,桑恩的妻子送来一大锅鱼汤和米饭。大家围坐在树荫下,用香蕉叶当盘子,用手抓着吃。林雅学着他们的样子,发现自己饿极了。
“公主以前干过活吗?”一位老人笑着问,露出稀疏的牙齿。
“小时候在王室花园种过花,”林雅诚实地说,“但那些花有园丁照顾,我其实只是把种子放进土里。”
“种花和种树一样,”老人说,“都要耐心等它长。但学校不一样,学校是马上要用的东西。”
“您觉得多久能建好?”
村民们都看向桑恩。村长沉思片刻:“如果天气好,材料够,大家每天都来,一个月能盖起房子。但桌椅、黑板、书本……”
“那些我来解决。”林雅说。
颂恩坐在她旁边,小声说:“公主,您看。”
少年指向远处的Provida取水站。往常这个时候,卡车应该开始运水了,但今天那里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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