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会议室的电子钟显示：08:00:00。
十二位董事全部到场。长桌左侧以陈董为首，坐着六位要求罢免谢洛琛的董事；右侧是宋董、两位独立董事和一位面色犹豫的中年董事；谢洛琛坐在主位，林雅坐在他右手边特意增设的座位——这个位置传统上属于“观察员”，没有投票权，但今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立场。
查克亲王的代表坐在左侧第三个位置，一个四十多岁、面无表情的男人，全程没有看林雅。
“根据公司章程第9条第2款，”陈董率先开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刺耳，“当超过三分之一董事认为CEO的决策严重损害公司利益时，可以发起信任投票。我们现在有七位董事联署。”
他推过一份文件：“罢免理由有三：第一，谢洛琛先生主导的透明化改革导致公司股价累计下跌百分之十五，市值蒸发超过两亿美元；第二，水源地社区投资计划缺乏可行性研究，可能造成持续财务负担；第三，公司因所谓‘改革’面临政府审查和潜在法律风险，严重影响正常运营。”
谢洛琛没有立即回应。他看向林雅，微微点头。
林雅站起身：“在各位投票前，我想分享一些数据。”
她走到投影屏前，没有使用准备好的PPT，而是直接登录了一个网站——K村村民监控直播页面。画面里，清晨的阳光照在刚刚封顶的学校建筑上，十几个村民正在搬运桌椅。
“这是实时画面。”林雅将声音调大，工地上的敲打声、交谈声、偶尔的笑声传进会议室，“K村学校今天将完成内部装修，下周一，二十七名失学儿童将在这里开始第一堂课。建设资金来自Provida的社区基金，但百分之七十的工作由村民自愿完成。”
陈董皱眉：“公主，这与董事会议题无关——”
“恰恰相反。”林雅切换画面，是一张柱状图，“这是过去四周，Provida在社交媒体上的情感分析数据。在村民直播开始后，品牌正面评价率上升了百分之三百。更关键的是——”
她调出销售数据：“同期，Provida高端产品线在25-35岁消费者中的销量增长了百分之八。市场调研显示，百分之四十三的增量消费者明确提到‘看到村民直播后决定购买’。”
李董摇头：“短期营销效果不能证明长期价值。”
“那么这个呢？”林雅打开一份邮件截图，“昨天下午，欧洲最大的ESG投资基金‘绿色未来资本’发来合作意向书，愿意投资五千万美元，换取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这意味着，他们在透明化改革背景下，对公司估值比当前市值高出百分之二十五。”
会议室里响起吸气声。五千万美元，足以覆盖透明化改革一年的全部成本。
“意向书不是合同。”陈董冷笑，“我可以今天发一百封意向书。”
“但您发不出这一封。”林雅放大发件人信息，“因为发这封邮件的人，现在就在金边。他要求今天下午参观K村水源地，亲眼看看透明化改革的实际效果。”
她环视长桌：“如果今天董事会罢免谢洛琛，暂停改革，这五千万美元的投资会立即撤回。而消息一旦传出，其他观望的ESG投资者也会却步。届时损失的不仅是资金，更是公司向可持续发展转型的宝贵窗口期。”
时钟跳到08:17:23。
查克亲王的代表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公主的数据很有说服力。但作为董事，我们还需要考虑另一个问题：改革带来的政治风险。我收到消息，水利部内部对透明化存在分歧，部分高层认为企业过度介入水资源管理，可能越权。”
“谁的消息？”林雅直视他。
代表顿了顿：“不便透露。”
“那我来说吧。”林雅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但不是母亲留下的证据，而是另一份——昨晚她让王室基金会连夜整理的《柬埔寨水资源管理政策演变分析》。
“过去二十年，柬埔寨的水资源管理经历了三个阶段：2000-2010年，放任发展阶段，采水许可发放混乱；2010-2020年，规范整顿阶段，建立许可制度但监管不足；2020年至今，寻求可持续发展模式。”
她翻到结论页：“当前政策制定者的共识是：单靠政府监管不足以解决水资源危机，必须引入企业和社会力量。透明化改革不是越权，而是响应政策导向。上周，水利部辛部长在内部会议上明确表示，Provida的试点可能成为国家模板。”
“您怎么知道内部会议内容？”陈董质疑。
“因为辛部长邀请我列席了那次会议。”林雅平静地说，“作为王室代表和改革推动者。”
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时钟滴答，08:23:41。
谢洛琛终于开口：“各位，我们站在十字路口。一条路是回到过去——高利润但不可持续的模式，短期好看但长期危险；另一条路是走向未来——短期阵痛但建立真正的竞争优势。选择哪条路，不仅决定公司命运，也决定我们在历史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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