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里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白人女性,灰色短发,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蓝色套装,膝盖上放着一个陈旧的牛皮公文包。她看见林雅和谢洛琛进来,站起身,握手有力而短暂。
“我是玛格丽特·韦斯特,‘三角洲咨询’柬埔寨项目前负责人。”她的英语带着英国口音,“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给我二十分钟,我会回答我能回答的。”
林雅没有坐,直接问:“你为什么来?”
“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被纠正。”玛格丽特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档案袋,“十年前,我参与了一项计划——帮助某些利益集团获取柬埔寨的水资源数据和控制权。你的母亲诺罗敦·索菲亚公主,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谢洛琛关上门,按下反锁键。房间隔音很好,只有空调轻微的嘶嘶声。
“说清楚。”林雅声音平静,但手指在桌下收紧。
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像在回忆一段不愿触碰的过去:“2008年,几家跨国瓶装水企业和矿业公司联合成立了一个基金,目的是‘确保柬埔寨水资源开发的稳定性’——这是官方说法。实际上,他们想垄断最好的水源地,为未来几十年的开采做准备。”
她抽出一份泛黄的会议纪要:“三角洲咨询被雇佣来提供‘政治风险评估和策略建议’。我的任务是识别关键决策者,分析他们的立场,并制定影响方案。”
“影响方案?”谢洛琛问。
“游说、关系建立、必要时施压。”玛格丽特直言不讳,“我们发现,索菲亚公主是最难对付的。她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咨询费’,对数据异常敏锐,而且拥有王室身份的保护。”
林雅想起母亲笔记本里的严谨记录,那个连小数点后三位都要核对的女人。
“我们尝试过合作。”玛格丽特继续,“邀请她去欧洲考察‘先进的水资源管理模式’,承诺技术援助。她去了,回来后在报告中写道:‘这些模式在柬埔寨的适用性有限,必须基于本国实际制定方案。’她看穿了那只是包装精美的资源掠夺。”
“然后呢?”
“然后压力升级。”玛格丽特的声音低了些,“我的上司指示我收集公主的‘弱点’——任何可能让她妥协的东西。我们找到了一个:她的女儿,你。”
林雅感到一阵寒意。
“当时你十八岁,在北京留学。我们设计了一个方案:如果你在留学期间出现‘问题’,比如学术纠纷、法律麻烦,公主可能会为了你做出让步。”玛格丽特避开林雅的目光,“但我拒绝了。我说,这超出了咨询业务的底线。”
她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份备忘录:“这是当时的内部邮件,我反对这个方案的记录。第二天,我被调离项目。”
备忘录显示日期:2013年4月12日,正是母亲开始准备公开数据的时期。
“接手项目的人叫德里克·桑兹,前情报人员,手段没有底线。”玛格丽特的手微微发抖,“三个月后,约翰·卡特博士车祸去世。又过了一个月,你母亲病倒。”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你有证据吗?”谢洛琛问。
“直接证据没有。德里克非常专业,所有指令都是口头,资金通过多层空壳公司流转。”玛格丽特又取出一个U盘,“但这是三角洲咨询柬埔寨项目的完整财务记录,2008-2014年。你可以看到资金流向哪些官员、哪些媒体、哪些‘民间组织’。”
林雅接过U盘,冰凉的金属在她掌心发烫。
“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她盯着玛格丽特。
“因为癌症。”玛格丽特平静地说,“六个月前确诊,晚期。化疗无效。死之前,我想清理一些良心上的债务。你母亲的死,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污点,虽然不是我直接造成,但我参与的系统害死了她。”
她顿了顿:“还有一个原因。德里克·桑兹上周回到金边。三角洲咨询有了新项目,目标是你。”
林雅和谢洛琛对视一眼。
“什么项目?”
“我不知道细节,但资金规模是十年前的五倍。”玛格丽特说,“这次不只是水资源,可能涉及整个湄公河流域的开发权。德里克擅长制造‘意外’和‘自然死亡’。你要小心。”
墙上的时钟指向上午十点二十分。距离ESG投资代表考察K村还有三小时。
“你应该去报案。”谢洛琛说。
“报给谁?”玛格丽特苦笑,“十年前,三角洲咨询就能让一个美国专家的死亡被定性为车祸,让一位公主的死亡被诊断为自然疾病。他们的网络深入各个层面。我之所以敢来,是因为我三天后飞回英国,再也不回来了。”
她站起身,留下档案袋和U盘:“我能做的就这些。档案里有德里克·桑兹的当前住址和已知联系人。U盘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
走到门口,她停顿:“公主,你母亲最后一篇公开演讲中说:‘水有记忆,会记住每一滴被掠夺的过往,也会见证每一份被归还的公正。’这些年,我经常梦见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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