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会特别委员会关于《水资源数据安全法》的二读辩论,安排在议会休会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周一。这本该是常规的立法程序,但金边的政治圈已经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立法大厅的旁听席提前三天被预约一空,国际观察员名单增加了三倍,甚至有两家境外电视台申请了直播许可。
林雅提前一小时到达国会大厦。走廊里,她遇见了索安主席。他正与几位议员交谈,看见她,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继续谈话——那种刻意保持的礼貌距离,比直接对抗更有压迫感。
“公主今天准备了长篇发言?”一位素来中立的议员经过时低声问。
“我只说事实。”林雅回答。
“事实有很多种呈现方式。”议员意味深长地说,“祝你好运。”
九点整,辩论开始。索安作为法案提案人首先发言,他展示了精心制作的演示文稿:全球数据泄漏案例、网络攻击模拟、某国通过公开水文数据推断军事设施位置的“情报分析报告”。
“水资源数据不是普通的环境信息。”索安的声音在麦克风加持下充满权威,“地下水位变化可以推断地质结构,水质分布可以判断人类活动模式,甚至取水时间规律都可能暴露敏感设施的运行状态。这些,都是国家安全的组成部分。”
他切换幻灯片,出现一张柬埔寨地图,标红了十几个点:“这些是透明联盟计划监测的水源地。其中六个,位于边境军事缓冲区二十公里范围内。五个,靠近重要基础设施。如果这些数据无限制公开,将构成严重的安全隐患。”
林雅看着地图,那些红点确实是水源地位置,但索安没有说的是:那些水源地同时也是数十个村庄的饮用水源,而那些村庄的井水正在被上游工业污染。
轮到林雅发言时,她没有直接反驳索安,而是先播放了一段视频——T村孩子们用简单工具检测水质的画面。孩子们专注的眼神、稚嫩的解说、以及水样检测出的浑浊结果,让严肃的立法大厅有瞬间的凝滞。
“各位尊敬的委员,”林雅的声音平静,“我们讨论数据安全时,是否也应该讨论水的安全?这些孩子喝的水,来自那些被标为‘国家安全关切’的水源地。如果为了保护数据安全而限制监测,那么谁来保护这些孩子的健康安全?”
她展示对比数据:在透明联盟试点村庄,因水源问题导致的儿童疾病率下降了62%;而在没有监测的类似村庄,这个数字在上升。
“数据安全不应该成为民生安全的对立面。”林雅调出帕克博士的多方监督方案,“我们可以建立严格的分级分类制度,军事敏感区域的数据可以脱敏处理,但民生用水数据应该最大限度公开,因为这是人民的基本知情权。”
索安立即回应:“公主的方案听起来美好,但操作上难以区分。数据一旦产生,就有被逆向分析的风险。”
“那就加强技术防护,而不是禁止数据产生。”林雅直视他,“因噎废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辩论在两小时内激烈进行。支持法案的议员强调“主权安全”,反对的议员质疑“以安全之名行垄断之实”。中立议员则在权衡——这是柬埔寨政治的常态:在原则与利益之间寻找平衡点。
中午休会时,林雅在休息室接到谢洛琛的电话:“技术团队破解了干扰信号,发现干扰源不止三个,是九个。而且……有证据表明干扰设备是从军方仓库流出的。”
“确定吗?”
“设备序列号被磨掉了,但外壳上有军械厂的内部标记。”谢洛琛声音低沉,“有人在用军用设备干扰民用监测站。如果我们公开这个证据……”
“现在还不是时候。”林雅思考,“先保留证据。干扰能解决吗?”
“可以,但需要更复杂的抗干扰设备,每套成本一万美元左右。九个监测站,就是九万。”
“用我的个人资金。”林雅毫不犹豫。
“已经用我的垫付了。”谢洛琛顿了顿,“林雅,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如果……如果这次立法通过,严重限制透明联盟,我考虑将Provida的数据中心转移到境外。”
这个想法太大胆。林雅走到窗前,压低声音:“那会被视为叛逃。”
“但如果数据留在柬埔寨就会被封锁,那数据还有什么意义?”谢洛琛反问,“我不是说要搬走公司,是把数据服务器设在法律环境更友好的国家,通过远程访问。技术上可行,但政治风险很大。”
林雅思考这个选项。数据离岸,意味着可以绕过国内的数据出口限制,但也意味着Provida可能被贴上“不爱国”的标签,甚至面临制裁。
“给我时间考虑。下午辩论结束后再谈。”
下午的辩论更加白热化。索安阵营抛出了新论点:“透明联盟接受大量外国ESG投资,这些投资方要求数据公开作为投资条件。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在用国家水资源数据换取外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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