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香槟塔照得流光溢彩,林雅握着酒杯,指尖却一片冰凉。
五分钟前,谢洛琛第一次向她举杯,那双总是评估一切的深灰色眼睛里,闪过某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近似于认可,甚至是一丝压抑的赞叹。他说:“林雅,你赢了第一局。”
那一刻,她几乎要相信,这场始于阴谋的婚姻里,或许能生长出别的东西。
然后阿丽雅就来了。
那个女人像一道精致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切入他们之间,宝石蓝的礼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甚至没有看林雅一眼,径直附在谢洛琛耳边低语。距离太近,林雅捕捉到几个破碎的词组:“伦敦那边……提前了……王室抵押的……”
谢洛琛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不是惊讶,是某种早有预料却依然沉重的接受。他放下酒杯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怕惊动什么,但林雅看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骨节。
“什么时候?”他问,声音平稳得可怕。
“两小时前。”阿丽雅终于看向林雅,嘴角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第一批文件已经送达金边最高法院。我们的公主殿下,”她顿了顿,像在品尝这个称呼,“似乎让自己的家族背负了太多美好的幻想。”
音乐还在流淌,宾客们举杯谈笑,无人察觉这个角落正在结冰。
林雅感到血液冲上耳膜,又迅速退去,留下一片空洞的轰鸣。她强迫自己呼吸,一下,两下,然后转向谢洛琛:“什么文件?”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她——不再是评估商品,也不是刚才那点稀薄的赞赏,而是一种复杂的权衡,像是在计算一道突然变得危险的变量。
“你父亲的王室基金会,”他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玻璃上,“三年前为修缮西哈莫尼国王行宫,以三处王室遗产的长期经营权为抵押,向‘太平洋联合资本’借贷了九千万美元。”
林雅的心脏狠狠一沉。她知道那笔贷款,查克亲王曾含糊提过“必要的修缮”,她当时忙于毕业论文,未曾深究。
“合同里有一条隐藏条款。”阿丽雅接话,语调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若王室任何直系成员的商业行为,被认定为‘损害抵押资产的文化价值或公众声誉’,贷方有权提前收回全部借款,并直接处置抵押品。”
她向前半步,贴近林雅,香水味是冷冽的白松香:“而今天下午三点,也就是你的‘王室联名水’发布会达到最高峰时,太平洋资本在伦敦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他们宣称,将王室图腾商业化用于瓶装水销售——哦,特别是那款以吴哥窟浮雕为灵感的限定瓶——是‘对柬埔寨文化遗产的严重庸俗化’,构成对抵押资产价值的实质性损害。”
林雅脑中飞速运转。她的联名水系列,确实用了高棉传统纹样,但那是经过王室文化遗产办公室正式授权的,合同就在她书房的保险柜里。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狙击:利用她项目的成功作为触发点,同时打击她和王室。
“他们想要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
“控制权。”谢洛琛说,“不是水生意,是你家族剩下的那点东西——暹粒的老王宫建筑群、国家博物馆的特许经营权、还有……”他顿了顿,“金边港附近那块七十公顷的滨水土地,你祖父留给你个人的嫁妆地。”
林雅的指尖陷进掌心。那块地,连查克亲王都不知道具体价值。三年前她委托新加坡的一家评估机构做过秘密调研,地下水源纯净度冠绝东南亚,且恰好位于政府规划的新物流枢纽中心。她原本计划……
她猛地抬眼,看向阿丽雅:“太平洋资本的幕后,是‘维纳斯基金’吧?”
阿丽雅的笑容第一次出现裂痕。
谢洛琛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你怎么知道?”
林雅没有回答。她转身,提起裙摆,在阿丽雅来得及阻拦之前,穿过舞池,径直走向宴会厅另一端的查克亲王。她的叔叔正在与几位老派企业家交谈,看见她过来,脸上堆起礼节性的笑容。
“林雅,今天的成功值得……”
“叔叔,”她打断他,声音不高,但足够让周围几位宾客安静下来,“三年前那笔贷款,除了您和我父亲,还有谁经手了文件?”
查克亲王的表情僵住了。他迅速扫视四周,压低声音:“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太平洋资本已经向法院申请冻结王室的三处遗产经营权。”林雅没有压低声音,“如果他们成功,下个月起,参观国家博物馆的每一张门票收入,都不会再流入王室基金,而是直接汇往开曼群岛的某个账户。而这一切,是因为我‘玷污了文化遗产’。”
周围响起细微的吸气声。
一位白发苍苍的企业家——林雅认出他是父亲的老友索安将军——沉声开口:“公主,说清楚。”
林雅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在冒险,将家族危机暴露在公开场合,但阿丽雅的袭击太快了,她需要盟友,需要立刻制造一个对方无法轻易控制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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