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琛抓住林雅的手腕：“你走。这是我母亲的遗愿，我的战斗。”
林雅看着他脸上的擦伤，看着他眼中二十年未消的痛苦和此刻的决绝。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转向阿丽雅：“有第三个选项吗？”
“什么？”
“我们都不死。”林雅打开背包，取出卫星电话，“而且让维纳斯资本今天在这里彻底失败。”
她拨通一个号码，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车灯的光芒已经穿透竹林。
“吴教授，”电话接通后，她语速飞快，“我需要您立刻启动中国-东盟法律合作中心的‘跨国环境侵权紧急响应机制’。对，现在，坐标已发送。侵权方是维纳斯资本，涉嫌在柬埔寨非法破坏战略水资源，证据链完整。请求机制内的成员国代表在四小时内发表联合关切声明。”
她又拨通第二个号码：“涅汶律师，请即刻向最高法院申请‘环境保护临时禁令’，禁止任何企业对坐标点周边十公里范围内的水源进行勘探或开采。申请理由：涉及国家战略资源与民生安全。同时，向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水资源特别报告员办公室提交紧急申诉。”
车声已近在咫尺。
林雅挂断电话，对宋萨说：“你的人能拖住他们多久？”
“如果是非致命性阻截，十五分钟。如果是全面交火……”宋萨评估着，“七分钟。”
“那就七分钟。”林雅看向阿丽雅，“你还有别的后手吗？”
阿丽雅露出今晚第一个真正的笑容：“你以为我只联系了媒体？”她拿出另一部手机，按下发送键，“国际水资源保护组织的武装观察员，就在河对岸的老挝境内。他们会在五分钟后越境——根据柬老两国签署的《湄公河共同保护协议》，在涉及跨境水资源的紧急事件中，观察员有权进入现场记录。”
谢洛琛忽然说：“还有第四方。”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父亲。”他声音苦涩，“他这些年酗酒，赌博，把家产败光。但我上周发现，他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来自瑞士的‘咨询费’，汇款方是维纳斯资本的关联公司。我查了他电脑里的加密文件——他一直在为他们提供柬埔寨水务系统的内部信息。”
他看向林雅：“今天凌晨，我让人‘请’他来这里。车应该快到了。”
林雅震惊：“你打算……”
“让他亲自看看这口井。”谢洛琛的眼睛在晨光初现的微明中泛红，“看看他当年参与摧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一辆越野车冲进空地，刺目的远光灯划破黎明前的黑暗。
车门打开，六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跳下车，枪口抬起。
为首的是一名光头壮汉，用生硬的柬语喊话：“交出所有电子设备和文件，可以活着离开。”
林雅向前一步，让自己完全暴露在车灯光束中。她举起自己的王室身份证件，用清晰的英语说：“我是诺罗敦·林雅公主，柬埔寨王室成员。你们现在位于柬埔寨国土上，用武器指着王室成员，可被视为叛国行为。你们确定要承担这个后果吗？”
雇佣兵们明显犹豫了。王室在柬埔寨仍有特殊地位，直接攻击公主，和他们接到的“处理环保激进分子”的任务描述完全不同。
光头男对着耳麦快速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第二辆车到了。下来的不是雇佣兵，而是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白人男子。他看见林雅，瞳孔一缩，但很快恢复职业性的微笑。
“公主殿下，这是个误会。”他出示证件，“我是太平洋资本的合规顾问，约翰·米勒。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非法集会，可能危害公司合法资产……”
“什么资产？”林雅打断他，“你脚下这片土地，属于柬埔寨国家所有，由当地社区世代使用。太平洋资本，或者你背后的维纳斯资本，在这里没有任何合法权利。”
米勒保持微笑：“我们有合法的勘探许可……”
“基于伪造文件获得的许可是无效的。”阿丽雅上前，举起手机屏幕，上面是勋爵日记的扫描件，“需要我向这位先生解释一下，他的老板们隐瞒了什么吗？”
米勒的笑容僵住了。
第三辆车抵达。车门打开，一个瘦削、满脸胡茬的老人踉跄着下车——谢洛琛的父亲，谢文山。他看着井边的石碑，看着那口井，看着颂恩老人怨恨的眼神，整个人开始发抖。
“文山叔，”颂恩的声音冷得像井水，“你还认得这口井吗？”
谢文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
就在这个微妙的僵持时刻，天空传来螺旋桨的声音。一架直升机出现在黎明的天际线上，机身上是联合国环境署的标志。
同时，河对岸出现船只，上面的人举着摄像机和“国际观察员”的牌子。
光头雇佣兵对着耳麦说了句什么，然后挥手示意手下慢慢后退。
米勒脸色铁青，但仍然试图挽回：“公主，我们可以谈谈条件。维纳斯资本愿意为王室基金会提供一笔可观的捐赠，只要……”
“只要我们放弃这口井，放弃这片水源，放弃下游三十个村庄的未来？”林雅摇头，“有些东西，不是用钱交易的。”
她提高声音，让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今天早上六点，柬埔寨最高法院将会开庭审理王室基金会与太平洋资本的案件。我将在法庭上出示所有证据，包括维纳斯资本二十年来在多个国家非法控制水源的记录，以及他们计划破坏湄公河流域生态的完整方案。”
她看向正在拍摄的观察员镜头：“这不是一场商业纠纷。这是一场对生命之源的保卫战。而我，作为柬埔寨王室成员，作为这片土地的女儿，将战斗到底。”
晨光终于越过湄公河东岸的山脊，照进林中空地。第一缕阳光落在井水上，反射出碎金般的光芒。
林雅走到井边，学着颂恩的样子，用木桶打起一瓢水。她没有喝，而是将水缓缓倾倒在无碑的坟前。
“谢夫人，”她轻声说，“您守护的东西，我们会继续守护下去。”
她转身，面对所有人——谢洛琛眼中的震撼与认同，阿丽雅嘴角释然的笑意，宋萨和队员们挺直的脊背，观察员们持续记录的镜头，以及雇佣兵们缓缓退后的身影。
然后她看向东方，那里，太阳正从湄公河上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她的战争，才刚刚进入真正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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