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传来压抑的惊呼。
“我犯下了两个错误。”查克继续说,声音开始颤抖,“第一,我以为牺牲一个人的名誉,可以保全整个王室的生存。第二,我以为那些外国资本会遵守‘只取数据,不碰水源’的承诺。”
他转向韦斯特和米勒的方向:“但他们没有。二十年来,他们用那些数据,在湄公河流域标记了十七处高价值水源地,通过壳公司、慈善信托、合资企业等复杂架构,逐步控制了其中九处。而最新,也是价值最高的一处——就是昨夜林雅公主去的那口井。”
查克从怀中取出一份泛黄的地图,展开。那是手绘的湄公河中下游水系图,上面用红笔圈出多个地点,每个地点旁都有细小的笔记——日期、水质指标、预估储量。
“这是谢夫人亲手绘制的地图副本。”他说,“原件在她去世后失踪了。但昨天,有人将它送到了我的书房。”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阿丽雅——她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戴着墨镜,微微点头。
“送图者还附了一封信。”查克从口袋中取出一个信封,抽出信纸,“信中只有一句话:‘是时候结束这场始于欺骗的轮回了。’”
他将地图和信纸一并呈给法官:“我在此正式作证:第一,当年签署文件时,王室基金会及我本人对数据将被用于商业掠夺一事不知情;第二,事发后,我曾试图通过外交渠道追责,但被告知‘为了国家更大的利益,此事应淡化处理’;第三,我隐瞒这些事实至今,是对王室、对国家、对已逝者的背叛。我接受由此产生的一切法律后果。”
法庭死寂。
然后,林雅站了起来。她走到查克身边,握住他的手——那双曾经教她写第一个高棉文字的手,此刻冰冷颤抖。
“叔叔。”她轻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查克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宋平法官沉默地记录着。良久,他开口:“亲王殿下的证词将被记录在案。鉴于证词涉及重大历史事实,本庭将在后续审理中详细核实。现在,请反诉原告方继续陈述。”
林雅松开查克的手,后者缓缓走向旁听席,每一步都显得苍老。
她转向法庭,打开面前的文件夹。里面不是法律条文,而是一份商业计划书——封面写着“新水资源管理模式:社区共治与企业公益的融合方案”。
“法官阁下,各位。”她的声音清澈而坚定,“过去二十四小时,我学到的最重要一课是:仅仅揭露黑暗是不够的。在指控他人掠夺的同时,我们必须提出更好的方案。”
她开始陈述,语速平缓但逻辑严密:
“维纳斯资本的商业模式是典型的‘资源榨取型’——低价获得水源地控制权,超量开采,高溢价出口,留下枯竭的土地和污染的河流。这种模式在拉丁美洲、非洲已经造成灾难性后果。”
她展示几张卫星对比图:秘鲁某村庄二十年前后的水源变化,地下水层下降八十米;加纳某河流因上游过度抽水而断流,沿岸农田荒芜。
“而我们提出的替代方案是——”她翻页,“‘水资源社区信托基金’模式。核心原则有三:第一,水源地所有权永久归属国家,管理权委托给当地社区委员会;第二,任何商业开发必须获得委员会三分之二以上成员同意,且开发收益的百分之五十直接注入社区基金,用于教育、医疗和基础设施;第三,开采量严格遵循地下水再生速率,每年由独立第三方机构审计。”
她看向旁听席中的几位本土企业家:“昨天深夜,我与国内三家大型企业负责人进行了紧急磋商。他们承诺,如果本庭确认现有水源地权利归属,他们愿意联合出资成立一个‘柬埔寨水资源可持续发展基金’,初期注资五千万美元,专门用于支持社区信托模式的落地与推广。”
一位头发花白的企业家——索安将军的老友、建材巨头洪森站起身:“法官阁下,我代表森旺集团确认公主的陈述。我们已经草签了合作意向书。”
另外两人也起身点头。
林雅继续:“这个模式的第一批试点,就包括湄公河畔的那口井及其周边水源地。当地村民颂恩爷爷已经同意担任第一届社区委员会的名誉主席。而谢洛琛先生——”她看向坐在另一侧旁听席的谢洛琛,“他承诺,如果最终获得合法开采权,他的公司将采用零废水排放技术,并将利润的百分之三十永久性捐赠给社区基金。”
谢洛琛站起来,简单一句:“我确认。”
法庭再次骚动。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法律诉讼,而是一个国家经济模式的选择。
韦斯特大律师脸色铁青。他站起来想说些什么,但宋平法官先开口了:“韦斯特律师,你的当事人目前面临多重指控:文件伪造、跨国欺诈、可能涉及的命案,以及危害国家战略资源安全。在进一步审理前,本庭需要知道,太平洋资本及维纳斯资本体系,是否愿意就部分指控进行认罪协商,以换取在柬埔寨市场的合法存续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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