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给出最后的警告,也是最后的体面。”谢文山点头,“如果勋爵选择自杀并销毁证据,那么他家族的罪行不会被公开,他孙子还能保住爵位和社会地位。如果他不……那么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的审判。”
林雅想起国王书房里那张年轻侍卫的照片,想起坤萨说他父亲因发现殖民者复印水文资料而“意外”身亡。
原来,这场跨越三代人的战争,每一个参与者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去。
“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问谢文山。
“因为昨晚,在井边,我想通了一件事。”老人站起来,虽然佝偻,但眼神里有种久违的清澈,“谢维拉守护这口井,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未来。她相信水能洗净很多东西,包括人的罪。我欠她的,还不清了。但我至少可以……让她的死,成为某种改变的起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U盘:“这里面是我二十年来,与维纳斯资本及其关联公司所有往来的记录,包括他们通过我在柬埔寨水务系统内部安插的人员名单、他们规避环境评估的具体手法、他们向各级官员行贿的证据链。有些内容……可能会震动整个政府体系。”
林雅接过U盘,轻得像羽毛,重得像山。
“还有一个消息。”谢文山最后说,“法国驻柬大使馆今天早上联系了我——不是通过正式外交渠道,而是私人关系。大使本人希望在明天下午,与您进行一次‘非正式、保密’的会面。议题是:‘基于历史与现实,探讨法柬在水资源合作上的新范式’。”
他顿了顿:“小杜邦会是法方代表团的成员之一。”
河风停了,世界突然安静。
林雅看向谢洛琛,后者微微点头——他在说:决定权在你。
她看向井水,水面倒映着天空的云和她自己的脸。那一刻,她忽然理解了国王把那份1953年协议交给她的深意:这不是一个难题,而是一份信任。信任她能找到既尊重历史,又面向未来的答案。
“回复大使馆,”她说,“我同意会面。但地点要在第三方场所,比如东盟驻柬代表处。并且,我需要柬埔寨外交部一名高级官员在场作为观察员——不是参与者,是观察员。”
“为什么?”谢文山问。
“因为这不是王室与法国的私下交易,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对话。”林雅清晰地说,“但一开始就上升到正式外交层面,压力太大。所以需要缓冲地带,需要见证者,需要……回旋空间。”
谢洛琛眼中闪过赞许。这样的安排,既表明了严肃性,又保留了灵活性;既维护了国家尊严,又给了对方台阶。
“还有,”林雅补充,“告诉法方,我希望小杜邦先生能带来他父亲——老杜邦先生的遗物,特别是与西哈莫尼国王陛下年轻时在巴黎有关的任何物品。既然要谈历史和未来,那就从真正的历史开始。”
谢文山点头,记下要求。
就在这时,林雅的手机震动。是“织网计划”发来的国际动态汇总:
1. 欧盟议会环境委员会通过紧急动议,将就“跨国资本对发展中国家水资源的掠夺”召开特别听证会,时间定于下周。维纳斯资本被列为第一调查对象。
2.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宣布,将把“水资源管理的公平性与可持续性”纳入未来对各国援助贷款的评估指标。
3. 法国最大的三家媒体《世界报》《费加罗报》《解放报》同时在头版刊登深度报道,揭露法国某些工业家族在非洲和亚洲的水资源掠夺历史,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矛头清晰。
4. 瑞士金融监管机构冻结了与维纳斯资本相关的十二个账户,总额约四亿欧元。
5. 最新消息:阿丽雅——索菲亚·阿里亚克,以视频连线方式在日内瓦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发言,代表“全球水资源正义联盟”提交了维纳斯资本在十七个国家的违法证据。她要求国际刑事法院启动调查,追究相关个人的“危害人类罪”——因为剥夺清洁饮水权,导致的大量死亡。
林雅将手机递给谢洛琛。两人对视,都明白:阿丽雅点燃的火,已经开始燎原。
“还有这个。”谢文山又从皮夹里取出一封密封的信,“这是今早送到我酒店的,没有寄件人。但信封上的火漆印章……是杜邦家族的徽章。”
林雅接过。信很薄,用典雅的法文书写:
“致诺罗敦·林雅公主:
明日会面之前,或许您愿意知晓:1953年那份备忘录的原始法文版本,与我家族保存的版本,在第八条第三款有一处关键差异。贵国保存的版本写着‘优先合作开发权’,而我家族档案中的版本是‘优先咨询与合作权’。一词之差,法律解释天壤之别。
我的祖父在签署时故意留下了这个‘错误’,或许他当时就预见到,未来的某一天,有人会需要这个模糊空间来重新谈判。
明日,我将带来原始文件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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