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感到眼眶微热。她想起国王书房里那张照片,想起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原来,那些战场之间,也有这样温暖的连接。
“那么,”索昆副部长开口,语气温和但坚定,“基于这份善意,以及法律文本的客观差异,法方是否愿意正式承认,1953年备忘录中的‘优先开发权’主张,存在解释争议,不应作为当代法律行动的依据?”
勒克莱尔沉默。这是一个关键表态,一旦承认,维纳斯资本在柬埔寨的所有法律基础将被动摇。
就在此时,小杜邦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将屏幕转向林雅。
是一条来自国际新闻快讯的推送:
【突发】海牙常设仲裁法院受理维纳斯资本等三家跨国企业对柬埔寨王国政府的仲裁申请,指控其“非法征收外资资产及违反投资保护协定”,索赔金额初步估计超五十亿美元。案件编号:PCA-2025-789。
会议室空气凝固。
“这是另外两位合伙人的动作。”小杜邦语速加快,“我反对过,但他们坚持准备了B计划。一旦这里的谈判不如预期,就启动国际仲裁,用巨额索赔施压。”
勒克莱尔大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公主殿下,我必须坦白。巴黎给我的授权是:如果今天能达成温和妥协,就暂缓仲裁;如果不能……那么仲裁程序会继续进行,而我将被召回。”
赤裸裸的威胁。
谢洛琛突然笑了,声音很冷:“五十亿美元?维纳斯资本在柬埔寨的总投资额,包括所有水源地勘探、设备、运营,不超过三亿美元。这个索赔额是怎么算出来的?”
“包括‘预期利润损失’。”小杜邦苦笑,“他们聘请了最贵的资产评估公司,把未来五十年可能的水资源利润,按最高溢价计算。这是典型的法律恐吓。”
林雅没有惊慌。她反而翻开红色文件夹,推到勒克莱尔面前:“大使先生,在讨论五十亿美元索赔之前,也许您应该先看看这个。”
文件夹里是阿丽雅留下的证据精选:维纳斯资本在非洲某国贿赂官员的录音文字稿;在亚洲某国伪造环境评估报告的原件与伪造件对比;雇佣私人武装驱逐原住民的照片,时间、地点、人物清晰可辨。
最后一份文件,是一张列表,列出了维纳斯资本十七个项目中,因水源被剥夺而导致的“超额死亡率”统计——学术机构估算,过去二十年,直接或间接导致超过一万四千人死亡。
“如果这些证据在国际仲裁庭上出示,”林雅平静地说,“索赔案会变成什么?会变成反人类罪的集体诉讼。会变成欧盟议会已经启动的调查的延伸。会变成国际刑事法院检察官办公桌上的正式案卷。”
她直视勒克莱尔:“而法国,作为维纳斯资本主要合伙人的母国,作为1953年备忘录的原始签署方,将面临什么?是‘包庇跨国犯罪’的国际谴责,是所有发展中国家在联合国大会上的集体声讨,是法国企业在全球环境、社会与治理(ESG)评级中的全面崩盘。”
每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沉默。
索昆副部长适时补充:“大使先生,柬埔寨是法国在东南亚的重要伙伴。我们刚刚在国防、文化、教育领域签署了多项合作协议。让一个商业公司的贪婪,毁掉两国几十年建立的互信,值得吗?”
勒克莱尔额角渗出细汗。他显然没预料到对方准备得如此充分——不仅有自己的法律草案,还有足以摧毁对方整个道德基础的武器。
小杜邦忽然站起:“我提议休会十分钟。大使先生需要与巴黎通话,而我想……与公主单独谈几句。”
林雅看向索昆,后者微微点头。
“可以。”
休息室外的阳台上,湄公河的风吹来潮湿的气息。小杜邦靠在栏杆上,点了支烟——手在微微颤抖。
“我父亲去世前,把家族生意交给我哥哥。”他说,烟雾在风中迅速消散,“因为我‘太理想主义,不适合商业世界’。他说对了。”
林雅等着。
“我在牛津读的是环境伦理学,博士论文写的是《殖民遗产与发展中国家的资源正义》。”小杜邦自嘲地笑,“然后我回到家族企业,发现我们就是论文里批判的典型。讽刺吧?”
他弹掉烟灰:“另外两位合伙人,我叔叔和表兄,他们认为生意就是生意。法律有空子就钻,当地政府软弱就压榨,利润最大化是唯一准则。我试图改变,但股份太少,声音太小。”
“所以你在文件里留了后门?”林雅问。
“不,那是我祖父留的。但我发现了,并且……没有告诉他们。”小杜邦转头看她,“我在等一个时机,等有人能站在谈判桌对面,有智慧看到这个差异,有勇气利用它。”
他掐灭香烟:“林雅公主,我愿意在仲裁案中作证,承认维纳斯资本在柬埔寨的许多行为违反了最基本的商业伦理,甚至可能触犯法律。我也会提供内部文件,证明那五十亿美元索赔是如何通过欺诈性计算得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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