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缓步走进,没有坐上首座,而是走到长桌中央,拿起那枚纽扣。
“索安,你还记得1975年吗?”国王轻声问。
索安亲王脸色微变:“陛下……”
“1975年,红色高棉进入金边的前夜。”国王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苍老的脸,“我们所有人,包括在座的多数人,都在收拾细软准备逃亡。那时我问父亲:王室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父亲说:‘因为我们离人民太远了。他们看到的不是守护者,而是另一个阶级的统治者。’”
议事厅里,几位最年长的亲王低下了头——他们亲身经历过那个黑暗年代。
“后来我们在北京流亡,我每天练舞。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舞蹈让我记住:即使失去一切,人依然可以用身体表达尊严和希望。”国王将纽扣轻轻放回桌上,“而那个法国青年给我的帮助,让我明白:善意可以跨越国界、阶级、甚至敌我阵营。人性中总有一些东西,比政治更持久。”
他转向林雅:“你父亲在世时,曾跟我有过一次深夜长谈。他说:‘王室的未来,不在于守住多少祖产,而在于培养出多少能理解这个时代、又能引领这个时代的孩子。’我当时以为他在说空话。现在看到林雅,我明白了。”
国王走到索安亲王面前,按住他的肩膀:“索安,你担心王室失去超然性。但真正的超然,不是远离尘世,而是在尘世纷扰中,依然保持清醒的判断和干净的良心。林雅在法庭上面对资本巨鳄时,在谈判桌上面对法国大使时,在湄公河畔面对那口井时——她展现的,恰恰是王室的灵魂:守护弱者的勇气,坚守正义的定力,以及……创新的智慧。”
索安亲王嘴唇颤抖,最终低下头:“陛下……我明白了。”
“不,你不完全明白。”国王微笑,“因为我接下来要宣布一件事,可能会让所有人更吃惊。”
他走到议事厅前端,面对所有人:“我决定,以国王身份,正式认可林雅公主与法国达成的《公平伙伴关系框架》,并授权她全权负责后续实施。同时,我将向政府提议,任命林雅为‘柬埔寨国家水资源委员会’荣誉主席——不是实职,是象征性职位,代表王室对这个关乎国计民生领域的关注与支持。”
举座皆惊。国王亲自下场支持,这几乎为林雅的所有行动盖上了最高合法印章。
“最后,”国王看向林雅,“长老会可以保留对王室内部事务的咨询权。但关于国家发展、民生改善的战略性事务,王室年轻一代应当有探索的空间。传统不是镣铐,传统是根基——但建筑要向上生长,需要新的砖石。”
他微微躬身:“我说完了。各位继续。”
国王离开后,议事厅久久无声。
索安亲王第一个站起来,走向林雅。他取下老花镜,用丝巾擦拭,然后重新戴上。
“公主,”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我仍然认为你的某些方法太激进。但我承认,你的目标……是高尚的。如果陛下信任你,那么长老会也会给予你试错的空间。”
他顿了顿:“但有三个条件。”
“您说。”
“第一,任何涉及王室重大资产处置的决定,必须提前知会长老会。不是审批,是知会——我们需要时间理解和准备。”
“同意。”
“第二,王室基金会的传统慈善项目——特别是对贫困王室子弟的教育资助——预算不能减少。如果社区信托模式需要资金,请寻找新的来源。”
“我正在与本土企业筹建联合基金,不会动用传统预算。”
“第三,”索安亲王深深看着她,“无论你在外界如何战斗,请记住你是诺罗敦家族的女儿。你的安全,关系到王室的尊严。所以……请允许长老会指派两位资深顾问,协助你处理法律与安全事务。不是监视,是保护。”
林雅看向那两位顾问人选——一位是前最高法院法官,一位是退役将军。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且思想相对开明。
“我接受。并感谢您的关心。”
索安亲王点头,退回座位。其他长老也陆续表达了有保留的支持。一场可能撕裂王室的危机,在国王的介入下,转化为有条件的共识。
当天下午,林雅在王室基金会办公室见到了国王指派的两位顾问。前法官康萨林已经七十八岁,但思维依然敏捷;退役将军索皮则带来了一个精简但专业的安保方案。
“公主,海牙仲裁案的第一轮听证在一周后。”康萨林翻开法律文件,“维纳斯资本聘请了国际顶级仲裁律师,索赔五十亿美元。我们需要组建同等水平的应诉团队,预算预计在三百万美元左右。”
林雅皱眉:“基金会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政府可以承担一部分,但不会全包。”索皮将军接话,“我建议寻找国际公益法律组织的支持。阿丽雅女士建立的‘全球水资源正义联盟’,或许能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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