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站起身,走到窗前。海牙的街道平静如常,但水面下的暗流已经汹涌到足以吞噬生命。
“深泉现在安全吗?”她问。
“暂时安全。阿丽雅把他藏起来了,地点只有她知道。”玛雅·陈说,“但她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决定接收深泉,必须准备一个绝对安全的转移方案。卡特尔有全球雇佣兵网络,擅长‘定点清除’。”
谢洛琛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柬埔寨外交部紧急通知:内阁会议出现严重分歧。以副首相索卡为代表的一派认为,接受国际‘水资源罪犯’的政治庇护,会让柬埔寨成为‘全球资本的公敌’,损害国家吸引外资的环境。他们建议‘谨慎处理,不要过度卷入国际纷争’。”
林雅接过手机,仔细阅读外交部的内部简报。索卡副首相的论点很现实:柬埔寨是发展中国家,需要外资创造就业、推动增长。如果因为几口井的问题,得罪全球资本体系,可能导致其他领域的投资撤离。
简报末尾有一行小字备注:“陛下尚未表态,但索卡已获得至少五位内阁成员支持。”
“索卡副首相……”林雅回忆,“我记得他主管经济事务,去年主导引进了三家大型外资工厂,创造了两万个工作岗位。从经济角度,他的担忧有道理。”
“但这是原则问题!”玛雅·陈罕见地激动了,“如果每个国家都因为害怕资本报复而退缩,那卡特尔就永远无法被击败。水资源的正义需要破局者,而柬埔寨现在有机会成为那个破局者。”
林雅沉默。她理解玛雅·陈的理想主义,也理解索卡的现实主义。作为王室成员,她不能只考虑道义,还要考虑国家利益;但作为那口井的守护者,她也不能只考虑利益,而背叛那些失去水源的孩子。
她需要一个两全的方案。
“回复外交部,”她最终说,“建议内阁考虑折中方案:柬埔寨可以接收深泉,但将其置于联合国难民署的监管之下。名义上,是联合国请求柬埔寨临时庇护一位‘重要证人’,柬埔寨出于国际人道主义精神配合。这样既履行了国际责任,又缓冲了直接与卡特尔对抗的形象压力。”
谢洛琛点头:“聪明。把联合国拉进来,分担政治风险。”
玛雅·陈思考片刻:“这需要联合国难民署高级专员同意。我可以联系我在那里的朋友,但需要柬埔寨政府正式发函邀请。”
“我来推动。”林雅开始起草信息,给国王和外交部分别发送建议。
一小时后,回复陆续来了。
国王的回复简短:“方案可行。我已指示外交部配合。”
外交部的回复详细些:“原则上同意,但需附加条件:第一,庇护期限不超过六个月;第二,证人不得在柬埔寨境内从事任何政治活动;第三,所有安保费用由联合国或相关国际组织承担;第四,柬埔寨政府保留随时终止庇护的权利。”
玛雅·陈看了条件,苦笑:“他们真的很谨慎。”
“谨慎才能长久。”林雅说,“那么,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转移方案。深泉现在在哪里?”
“阿丽雅没有透露具体地点,只说在‘一个没有引渡条约的南太平洋岛国’。”玛雅·陈说,“她建议,由‘全球水资源正义联盟’组织的专业安保团队负责转移,使用私人飞机,航线避开所有与卡特尔有关联的国家。”
“费用呢?”
“阿丽雅说已经筹集了,来自匿名捐赠者的三百万美元特别基金。”玛雅·陈顿了顿,“捐赠者指定这笔钱只能用于保护吹哨人。阿丽雅猜测……捐赠者可能就是卡特尔内部的另一个良心未泯者。”
这个世界复杂得令人窒息。加害者联盟内部也有反抗者,受害者阵营内部也有背叛者。没有纯粹的黑白,只有深浅不一的灰。
谢洛琛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他父亲谢文山。
接听后,谢洛琛的表情从惊讶到凝重,最后变成一种难以解读的深沉。通话持续了八分钟,他全程只说“嗯”“明白了”“我会转告”。
挂断后,他看着林雅:“我父亲说,他回忆起一个细节。2005年,维纳斯资本在柬埔寨的某个庆功宴上,他听到两个高级经理的对话。其中一个说:‘老板这次很满意,说柬埔寨这个模板成功后,可以复制到整个湄公河流域。’另一个问:‘老板到底是谁?我在公司十年,只见过代号。’第一个经理笑了:‘你不需要知道名字,只需要知道,老板的家族在一百年前就开始控制水了。’”
谢洛琛深吸一口气:“我父亲当时喝多了,没在意。但现在他回想起来,那个经理后来补充了一句:‘老板在日内瓦有个私人博物馆,里面全是古代水利工程的模型。他最骄傲的收藏,是一张1878年的法国殖民地图,上面标注了整个印度支那的水源地。他说,他的曾祖父参与了那张地图的测绘。’”
林雅脑中灵光一闪:“1878年的殖民地图……日内瓦私人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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