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他娘!黑蛋他娘哎——瞅瞅谁回来咧?”
刘二狗子瞅见唐田生怀里抱着个小团子,裹着件半旧的蓝布棉袄,可不就是自家丢了三天的黑蛋?腿肚子一软,刘二狗子“噗通”一声就给唐田生跪下了。
膝盖砸在冻得邦硬的雪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话都说不出来,伸手就把黑蛋从唐田生怀里接过来,紧紧搂在怀里,一边往家里奔,一边喊着。
棉鞋被雪地里的石头绊了一下,一只飞出去老远,露出的光脚踩在雪地里也全然不顾。
怀里的黑蛋轻飘飘的,跟揣了团棉花似的,可刘二狗子顾不上想这些,只顾着扯着嗓子喊:“黑蛋他娘!快出来!咱娃回来了!黑蛋回来咧!”
声音顺着风飘进屯子,落在自家院子里。
黑蛋他娘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双虎头鞋,针脚才纳了一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院门外的雪路,魂儿都像飞远了。
这些日子,她水米没沾几口,眼睛哭的肿得跟烂桃似的,嘴里反反复复就念着一句:“俺的黑蛋啊,你在哪儿啊……”
听见刘二狗子的喊声,她猛地一哆嗦,手里的虎头鞋“啪嗒”掉在地上。
“黑蛋?是俺的黑蛋?”她声音发颤,猛地站起来,腿一软,差点顺着门槛摔出去,亏得伸手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
顾不上捡鞋,她连滚带爬地就往院门外扑,头发乱蓬蓬的,棉袄扣子都崩开了两颗。
唐田生跟在后面,看着刘二狗子疯跑的背影,又瞅瞅黑蛋他娘跌跌撞撞的模样,眼眶子也热了。
旁边的王常喜,三十大几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眼里的泪珠子在打转。
屯子里的人听见动静,都从屋里跑出来了。
张大爷裹着棉袄,拄着拐杖。
李婶抱着刚满月的娃,还系着围裙。
半大的小子们也跟着凑过来,围在旁边,脸上都带着关切的神色。
“二狗子,找到黑蛋啦?”“这孩子,可算回来了,没冻着吧?”
可没人注意到,被刘二狗子搂在怀里的黑蛋,自始至终没半点动静。
既没哭,也没闹,小脸蛋煞白煞白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闭着,跟睡着了似的,可那模样,又比睡着沉得多。
王常喜心里“咯噔”一下,不对劲。就算是娃被啥东西吓着了,见着爹娘这阵仗,也该哇地一声哭出来才对。
可黑蛋这样,静得吓人,跟……跟没气儿了似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王常喜的脸色“唰”地就变了,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突然想起啥,猛地转头看向刘二狗子怀里的黑蛋——今儿早上在雪窝子里找到黑蛋的时候,他后脖颈子上沾着几根稻草,当时他还特意伸手给拽干净了,咋这会儿瞅着,那脖颈子上的稻草,反倒比之前多了些?
“二狗子,你停一下!”王常喜的声音带着点颤,快步追了上去。
刘二狗子正抱着黑蛋往屋里冲,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咋了?”
黑蛋他娘也凑过来,眼里满是疑惑,伸手摸了摸黑蛋的脸,“俺娃咋不睁眼啊?是不是冻着了?”
两口子干脆跪在雪地里,把黑蛋放在腿上,依旧紧紧搂着,生怕一松手,娃又没了。
王常喜走到黑蛋身后,心“怦怦”地跳,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伸出手,手指忍不住发颤,慢慢探向黑蛋的后脖颈。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连风都好像停了,就瞅着他的手。
指尖碰到那团稻草,软软的,带着点湿冷。王常喜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揪——把那团稻草从黑蛋的后脖颈上拽了出来。
“啊!有血!”
一声惊呼从王常喜嘴里喊出来,他手里攥着那团稻草,只觉得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里。
雪地上溅起一片白,众人定睛一看,那被拽出来的稻草根部,正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暗红的血,落在雪上,像开了一朵朵诡异的红花。
刘二狗子和黑蛋他娘吓得魂都飞了,俩人几乎是同时伸手,把黑蛋的后衣领往下拽。
这一拽,更多的稻草露了出来,乱糟糟地缠在脖颈后面。刘二狗子急了,伸手就往下扯,一把、两把……
可越扯,俩人的心越凉。
扯着扯着,就觉得黑蛋的后脖子突然空了,像是里面啥都没了,软塌塌地陷了下去。
紧接着,黑蛋的小脑袋“咚”地一下,失去了支撑,往一边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我的娃啊!你咋啦!黑蛋!俺的黑蛋啊!”
刘二狗子的哭声跟杀猪似的,撕心裂肺。黑蛋他娘也跟着哇地一声哭出来,俩人手忙脚乱地摇晃着黑蛋,可怀里的娃依旧一动不动。
刘二狗子急得红了眼,伸手就把黑蛋的棉袄往上撩——这一撩,两口子瞬间傻了,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见了鬼似的。
周围围观的人也都往前凑,伸着脖子一看,全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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