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红半扶半抱着陈林森,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沉重,他的身体像灌了铅似的,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颈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虚弱。
老高在另一侧托着陈林森的胳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宋举着罗盘走在最前,指针偶尔轻微晃动,提醒着周围潜藏的危险。
翻过一道山脊,一座残破的道观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道观依山而建,青灰色的瓦顶爬满了枯藤,几扇木窗早已朽坏,露出黑洞洞的窗棂。
但正门上方那块“清虚观”的匾额虽蒙着厚尘,却依旧能看出边角刻着的镇邪符文,隐隐透着一股微弱的阳气。
“就是这儿了。”
老高松了口气,扶着陈林森往道观门口挪去。
雪里红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惊起了梁上几只麻雀。
道观院落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石板地上落满了枯枝败叶。
正殿的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只有三清塑像前还残留着一点未燃尽的香灰,像是不久前还有人来过。
“先把他扶到偏殿去。”
雪里红轻声说,小心翼翼地将陈林森安置在一张还算完好的木板床上。
小宋立刻拿出符箓,在房间四周贴了一圈,红色的符光闪烁,暂时隔绝了外界的邪气。
陈林森靠在床头,眼皮半睁着,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满是空洞,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茫然无措。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正殿方向传来,伴随着低沉的咳嗽声。
“谁在那里?”一个洪亮却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穿着藏青色道袍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约莫五十多岁,两鬓已经染霜,额角刻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却依旧腰杆挺直。
眼神锐利如鹰,手中握着一把拂尘,拂尘的马尾毛乌黑中夹杂着几丝灰白,透着几分岁月的痕迹。
雪里红立刻警觉地站起身,老高也挡在了陈林森身前。
小宋握紧了背包里的符箓,紧张地盯着来人。
那人走到院落中央,目光先落在陈林森身上,瞳孔突然一缩,手中的拂尘猛地顿住。
“林森!真的是你!”马小三声音发颤,快步上前,粗糙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抚过陈林森苍白的脸颊,眼底翻涌着震惊与激动。
“你还活着?”
当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雪里红时,脚步顿了顿,眼中虽有感慨,却并无半分意外。
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雪姑娘,三十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这话让老高和小宋都愣住了。
唯独雪里红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小三,好久不见。你也老了。”
“老了,自然是老了。”
马小三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两鬓的白发。
转头对满脸疑惑的老高和小宋解释道,“三十年前,我们在松岭屯的时候,我就知道雪姑娘的秘密了。”
马小三转头看向雪里红,眼神里满是敬佩:“这三十年过去,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而我……”
他看了看陈林森,又看了看自己,语气里满是沧桑。
雪里红轻轻点头,眼中满是惆怅,“不老不死也是折磨,这些年见了太多身边人老去和离去。”
“苦了你了。”
马小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陈林森,放缓了语气,轻声唤道:
“林森,我是马小三啊,你还记得吗?”
陈林森皱着眉头,努力地盯着马小三的脸,像是在拼命翻阅一本模糊的书册。
可脑海里始终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眼前这个人的记忆碎片。
他摇了摇头,声音微弱而沙哑:
“我……想不起来。”
雪里红连忙上前,轻轻握住陈林森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柔声安慰道: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们不急,慢慢等。”
马小三走到床边,伸出手指搭在陈林森的手腕上,闭上眼睛凝神探查。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语气凝重:“他体内的犼气比我想象中更重,已经深入骨髓,缠着他的元神,记忆被死死封住了。”
“那怎么办?”
雪里红急切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我们带了凝神丹,也用了温阳符、镇邪符,只能暂时稳住他的伤势。”
“这座清虚观的先天八卦镇邪阵,或许能帮上忙。”
马小三沉吟道,“这阵法能汇聚天地阳气,再加上我炼制的驱邪丹,应该能慢慢驱散他体内的犼气。”
“只是阵法需要人主持,而且林森现在对你依赖极深,你必须守在他身边,用你的气息稳住他的心神。”
雪里红立刻点头,眼神坚定:“我会一直在的,不管多久,我都等他恢复记忆。”
陈林森看着她,虽然依旧记不起过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和语气里的关切。
那股温暖像是一束微光,驱散了他心中的些许茫然。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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