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赵砚一家围坐暖炕,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晚餐之时,与他们仅一墙之隔的李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屋内冰冷刺骨,比屋外好不了多少。寒风从破烂的窗纸缝隙中“呼呼”灌入,刮得人骨头缝都疼。东厢房的屋顶白天被沉重的积雪压塌了半边,此刻用几根木头勉强支撑着,随时有彻底垮塌的风险。灶膛里早已没了火星,水缸里结了厚厚一层冰。一家老小蜷缩在唯一还算完好的堂屋角落里,瑟瑟发抖。
“马大柱!我告诉你,少拿孩子吓唬老娘!有本事你现在就动手,杀啊!杀了我们娘仨,正好大家都清净了!”郑春梅将一双儿女(李二蛋、李虎妞)猛地往前一推,声音嘶哑,眼神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家里粮也断了,柴也烧完了,东厢房也塌了!这鬼天气,熬不熬得过今晚都两说!左右都是个死,你有种现在就给我们娘仨来个痛快,也省得受这活罪!”
李二蛋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搂着年幼的妹妹李虎妞(原李虎妞?需确认),大气都不敢出。虎妞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家老太此刻也没了平日的嚣张跋扈,裹着件破棉袄,冻得嘴唇发紫,闻言鄙夷地瞪着马大柱,尖声骂道:“挺大个爷们儿,没本事往家挣粮挣柴,倒有能耐对着自家婆娘孩子耍横!算什么本事!废物点心!”
她哆嗦着,用枯瘦的手指戳着马大柱的脑门:“今天你要是不跟着春梅走,等我们从赵老三那儿借来粮食,你一粒都别想吃!你就等着饿死、冻死在这破屋子里吧!”
“走!春梅,带上孩子,咱们去求赵保长!这日子,没法过了!”李家老太说着,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李二蛋,就要往屋外走。
马大柱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脸上前两日留下的伤痕还未消退,混合着暴怒与挣扎的扭曲表情,显得格外狰狞。郑春梅前两天的劝说,他不是没听进去。理智告诉他,投靠赵砚是目前唯一的生路。可他心里那道坎,实在迈不过去!那是根深蒂固的嫉妒、愤恨,以及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悄悄去找过徐有德,想看看钟家那边是否还有转机。结果却看到徐有德家门庭若市,挤满了哭爹喊娘、讨要活路的佃户,徐有德自身难保,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他马大柱?钟家的援兵更是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他还在等,等钟家来人,哪怕去给钟家当牛做马,也好过在赵砚面前低头,看他的脸色过日子!可现实残酷地告诉他,钟家不会来了,或者说,来了也未必救得了他。而家里,已经山穷水尽。
杀人?不过是他色厉内荏的恐吓。他连只鸡都不敢杀,拿什么杀人?更何况,这一切的困境,根源在于他自己没本事,出尔反尔在先,在赵砚、在郑春梅面前,他早已挺不直腰杆。
“再等等……再等等!钟家……钟家说不定马上就来人了!”马大柱嘶哑着嗓子,做最后的挣扎。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们一家子冻成冰棍?!”郑春梅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刻骨的讥讽,“钟家?钟家能给咱们什么?一人一天二斤麸皮米糠顶天了!赵家呢?赵保长能给佃户五斤米糠、五斤粟米!傻子都知道该选谁!马大柱,你醒醒吧!赵保长现在是什么人?是保长!是乡里老爷跟前都挂上号的人物!你跟人家斗?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她越说越激动,积压了数日的怨气、屈辱、绝望,此刻如同开闸的洪水,喷涌而出:“我告诉你马大柱!你要有赵保长一半的本事,不用你开口,老娘我……我郑春梅心甘情愿伺候你!可你有吗?你有吗?!你除了会打老婆孩子,除了会在我身上逞能,你还有什么?!”
这些话,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扎进马大柱的心脏,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戳得千疮百孔。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是啊,这么简单的账,连三岁孩童都会算,他怎么就算不明白,非要钻这个牛角尖?
看着郑春梅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决绝,再看看母亲那冷漠厌恶的眼神,听着儿女压抑的哭声,马大柱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像一条被抽了筋骨的癞皮狗,瘫软下来,所有的骄傲、不甘、怨恨,在这一刻,被严酷的现实和妻女的绝望彻底击垮。
“春梅……等……等等我……” 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低着头,脚步踉跄地跟了上去。那背影,充满了无尽的颓丧与屈服。
…… ……
“咚、咚、咚……”
赵家温暖的堂屋外,响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女子怯生生、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传来:“赵叔……赵保长在家吗?歇下了吗?”
正在炕桌边吃饭的周大妹耳朵一动,立刻分辨出来:“是郑春梅的声音?”
李小草闻言,小脸立刻沉了下来,嘟囔道:“她怎么又来了?大雪天的,真不嫌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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