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首肯,为陷入僵局的调查打开了一扇新的,却也是无比艰难的大门。
李昀深知,从浩如烟海的账目中找到那细微的、被刻意隐藏的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对方既然能如此迅速地掐断所有活口,必然也对账目等书面证据进行了处理或伪装。
但这已是唯一的方向。
在皇帝的特许下,由长孙无忌协调,户部、漕运司以及京城各门守将记录的近半年的相关账册、文书,被一箱箱地运送到了华清宫偏殿旁边的一处闲置阁楼中。卷宗堆积如山,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散发着陈年墨迹和灰尘的味道。
李昀、薛万彻、程处默,甚至伤势未愈的赵小虎,都投入了这场枯燥而艰巨的查账工作之中。李孝恭也派来了几名精通文书核算的亲信军官前来协助。
然而,几天过去,进展缓慢。
官方记录的账目看似清晰规范,每笔款项、每船货物似乎都有其合理的来源和去向。漕帮的账目更是混乱复杂,暗语黑话层出不穷,难以解读。而那些与永昌货栈有过往来的记录,经过初步核查,大多也是正常的绸缎、药材(普通药材)交易,数额也并不惊人。
“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程处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数字,只觉得头晕眼花,“这么多账本,看到猴年马月去?而且对方肯定早就把见不得光的账目处理掉了。”
薛万彻也面色凝重:“确实。即便真有问题,也必然隐藏在极其普通的项目之下,或者通过多次周转洗白,难以察觉。”
李昀站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前,眉头紧锁。他知道两人说得没错。常规的查账方法效率太低,且极易被误导。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金属笔记上。或许……只能再次依靠它了。
他回忆起笔记之前的表现:它对能量敏感,能进行某种程度的扫描和记录,甚至能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波动……那么,它是否能对信息进行筛选和处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
他让众人将所有与“永昌货栈”、“漕帮特定账户”、“特定时间段”、“特定品类(如药材、矿物)”相关的账目副本全部挑选出来,集中放到一张巨大的书案上。
然后,他屏退左右,只留自己一人在阁楼内。
他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笔记放在那堆账目之上,双手覆于笔记封面,集中全部精神,试图与笔记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寻找异常,寻找隐藏的关联,寻找与那“邪毒”可能存在间接联系的数字痕迹!
这完全是一次没有把握的尝试。笔记并非计算机,它的运作原理远超李昀的理解。
起初,笔记毫无反应。
李昀不放弃,持续集中精神,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邪毒的特性、能量波动、以及那些可疑的线索点(漕帮、货栈、特定时间、法师、宫里贵人)。
渐渐地,笔记开始微微发热。封面上的纹路泛起微光,并且开始变得明亮。一种奇特的、类似扫描的感觉以笔记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住书案上的账册。
笔记仿佛活了过来,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动,上面的奇异符号和线条如同流水般闪烁、组合、变化。
李昀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头痛欲裂,但他咬牙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笔记的光芒逐渐减弱,恢复了平静。书页停止翻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空白处。
只见那空白的页面上,竟然开始缓缓浮现出一些淡蓝色的、由细微光点组成的图案和数字!
那并非账目的直接副本,而更像是一种……经过提炼和关联后的可视化图表!
李昀强忍着眩晕,仔细看去。
图表中,有几个关键节点被高亮:永昌货栈、漕帮的某个次级账户、甚至还有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小药铺和道观!连接这些节点的线条粗细不一,代表着资金和货物的流动频率与数量。
而所有线条中,有三条线被标注了醒目的红色,并且都指向了同一个时间区间——正是骊山异变爆发前后,以及长安疫情出现前的那段时间!
在这三条红色线条上,标注着一些极其微小的、被多次拆分和伪装的交易记录,其最终汇总的资金流向了一个空壳商号,而货物的最终描述虽然被篡改,但笔记却在其旁边标注了推测的原始名称——几种极其冷僻、甚至带有毒性的矿物和草药!这些都是提炼那邪毒可能用到的原料!
更重要的是,笔记还标记出了一条之前被完全忽略的线索:所有通过漕帮运输这些特殊“货物”的船只,其最终停靠和卸货的码头,并非东市附近的常用码头,而是更靠近……感业寺的一处偏僻小码头!
感业寺!那是一处皇家寺院,也是……一些失宠或无子妃嫔出家修行的地方!
李昀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被遗忘的名字猛地跳入他的脑海——先帝的才人,当今陛下曾经短暂宠幸过、却因故被贬入感业寺削发为尼的……武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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