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李昀的意识仿佛沉溺在万丈深海之下,被无形的巨力挤压撕扯,动弹不得。刺骨的寒意渗透进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冻结思维,凝固感知。
但在这极致的冰冷死寂之中,却又有一点无法忽视的、灼热到极致的痛楚,如同心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贯穿,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冷与热。死寂与灼痛。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以他的身体和灵魂为战场,疯狂地交锋、拉锯、吞噬。
他能“看”到,一股暗紫色的、粘稠如活物般的能量,如同疯狂滋生的毒藤,缠绕着他的经脉,侵蚀着他的脏腑,试图将一切生机都转化为冰冷的死寂与疯狂的呓语。那是“圣种”的力量,充满了武明的怨毒和“虚无之海”的贪婪。
他也能“看”到,另一股白金色的、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纯净的能量,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守护着他的心脉和识海核心,顽强地抵抗着紫毒的侵蚀,不时爆发出细小的、净化般的火花,灼烧掉逼近的毒藤。那是笔记碎片最后燃烧自我所化的守护之力,承载着墨衡的警示与残存的意志。
这两股力量在他的体内形成了恐怖的平衡,却也带来了无休止的痛苦。他的身体成了它们的角斗场,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痛不欲生,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无尽的痛苦煎熬中,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
是听觉。
先是模糊的、仿佛隔着水层的嘈杂声,渐渐变得清晰……是哭泣声?还有……争吵声?
“……孙神医!王爷到底怎么样了?!为何三日了还昏迷不醒?脉象为何如此古怪,时而冰冷刺骨,时而灼热烫手?!”是程处默焦急如焚的声音,带着哽咽。
“……老夫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脉象……似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殿下体内冲撞……恕老夫直言……殿下能保住性命已是奇迹……能否醒来,全凭天意造化……”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孙神医)回应道,充满了无力感。
“……全凭天意?放屁!若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老子……”程处默的怒吼被另一人打断。
“处默!噤声!”是薛万彻更加沉稳却同样沉重的声音,“孙神医已尽力。陛下那边已催促多次,询问殿下病情……我们需得统一口径,绝不能让殿下体内异状的消息泄露出去,否则朝野震动,后果不堪设想!”
“……可王爷他……”
“……我们必须相信殿下能挺过来!在他醒来之前,天策府绝不能乱!王府内外,给我守得铁桶一般!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尤其是宫里来的人!”
声音渐渐远去,再次被痛苦的浪潮淹没。
但这一次,那短暂的清醒,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投下的一颗石子,激起了涟漪。李昀那被冰冻和灼烧的意识,抓住了一丝求生的本能。
不能死……绝不能死……
外面还有那么多事未了……王妃还未救醒……“种子”的威胁还未根除……父皇和兄弟们还在等着……大唐……不能乱……
强烈的意志,如同微弱的火苗,开始在他的识海中燃烧起来。
他不再被动地承受痛苦,而是开始尝试着,用那残存的一丝意志,去感知、去引导体内那两股可怕的力量。
这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每一次试图接触那暗紫能量,都会被其蕴含的疯狂与死寂意念冲击得意识涣散;每一次试图调动那白金光点,都会引发两者更剧烈的冲突,带来加倍的痛苦。
但他没有放弃。凭借着在骊山地底、在大明宫深处磨练出的坚韧意志,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失败,再尝试……
渐渐地,他发现,当外界的“辟邪玉”粉末被孙神医尝试性用于药浴或针灸时,那股白金的守护能量会略微活跃一丝;而当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洒落时,那暗紫的侵蚀能量似乎也会变得更加“安静”一些。
虽然无法控制,但他开始模糊地感知到这两股力量的一些微弱“习性”。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在一次剧烈的能量冲突后,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淤血,竟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王府寝殿屋顶,以及围在床边、满脸惊喜和担忧的薛万彻、程处默、赵小虎和须发皆白的孙神医。
“王爷!您醒了!”程处默喜极而泣。
李昀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灼痛,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动一动手指,却感觉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且每一寸肌肤、每一段骨骼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剧痛和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感。
他只能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
“殿下刚醒,元气大伤,切勿动弹,切勿多言!”孙神医连忙上前,仔细检查他的脉象和瞳孔,眉头却越皱越紧。
李昀能感觉到,孙神医的手指在触碰到他手腕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显然,他体内的异常脉象,让这位神医也感到震惊和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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