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残破的“唐”字大旗,在昏黄的天光下无力地飘荡,如同这支队伍本身的写照——失去了根基,在废墟中艰难求存。
薛万彻四人没有贸然现身,而是由影七悄无声息地潜入附近,抓了一个落在队伍最后面、负责警戒但明显心不在焉的士兵回来。
那士兵被影七捂住嘴拖到枯树林中,吓得面无人色,以为遇到了盘踞在附近的食人匪徒。直到薛万彻表明身份,并稍微释放出一丝属于大将的威严和那经过战火洗礼的煞气,士兵才稍稍镇定,但眼神依旧惶恐。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士兵哆哆嗦嗦地问。
“我们从东面来。”薛万彻沉声道,“告诉我,你们是哪部分的?为何在此南迁?长安……洛阳情况如何?”
听到“东面”,士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毕竟东边是大海,如今更是绝地。但他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回答:“回……回将军,小的原是左骁卫麾下,现在是……是太子殿下和卫国公的队伍。”
“太子?卫国公?”薛万彻心中一震!太子李承乾?还有卫国公李靖?
“是……是的。长安……长安没了!”士兵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那天崩地裂的时候,皇宫塌了大半,城墙也倒了很多……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和发疯的人……太子殿下在卫国公和几位大将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才杀出长安,汇合了从洛阳撤出来的一部分人马……洛阳那边情况更糟,听说整个城都陷进地缝里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长安沦陷、帝都毁灭的消息,薛万彻等人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如刀绞。那座他们曾经守护、生活过的繁华帝都,竟已化作废墟鬼域!
“太子和卫国公如今何在?”薛万彻强压下悲痛,急声问道。
“就在队伍中间……可是,可是卫国公他……”士兵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悲戚。
薛万彻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他让影七放开士兵,给了他一点干粮和水,然后四人商议,决定直接去求见太子。
当他们表明身份,尤其是薛万彻报出名号后,引起了队伍一阵不小的骚动。很快,他们被引到了队伍核心区域。这里护卫明显更加森严,虽然同样面带菜色,但眼神锐利,纪律尚存。
在一辆由数匹瘦马拉着的、巨大的、如同移动小屋般的马车前,他们见到了太子李承乾。
曾经的储君,如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华丽的袍服沾满污渍,坐在一个木墩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南方。他身边站着几位文臣武将,个个面带忧色,面容憔悴。薛万彻认得其中一人,是宿国公程咬金之子,程处默。
“薛……薛将军?真的是你?!”程处默看到薛万彻,又惊又喜,连忙上前,“你们……你们怎么从东边来了?听说你们去了海外……”
薛万彻简单将前往归墟、遭遇巨变、李昀舍身化碑的事情说了一遍,隐去了袁天罡和《推背图》等关键细节,只说是为了阻止一场更大的灾难。即便如此,李昀“以身镇海眼,阻遏灭世洪流”的事迹,也让在场众人震撼不已,唏嘘感叹。
“王叔……他……”李承乾听到李昀的消息,空洞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悲伤,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茫然取代,“王叔高义,可惜……可惜这天下……”
“太子殿下,卫国公现在何处?末将想拜见卫国公。”薛万彻问道。
程处默等人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程处默低声道:“药师伯伯(李靖字药师)……为了掩护我们突围,在长安与一只从地底钻出的、刀枪不入的可怕尸傀大战,身受重创,又一路颠簸……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就在车中……”
薛万彻心头巨震,连忙请求探视。
马车内空间颇大,但陈设简陋。一代军神李靖,静静地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榻上,面色灰败,气息微弱如同游丝。他原本矍铄的身形变得干瘦,唯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透着不甘与忧虑。
看到薛万彻进来,李靖的眼睛亮了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卫国公!”薛万彻连忙上前扶住他。
“万彻……你来了……好,好……”李靖抓住薛万彻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海外之事……处默刚……刚跟我说了……昀小子……做得好……比他老子……强……”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这天下……剧变……非是寻常兵灾……乃……乃天地反覆……旧的路……走不通了……”
“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薛万彻问道。
“南方……岭南……”李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冯盎……冯盎那边……消息断绝……但岭南多山……或许……受创较轻……那里……是我大唐……最后的……希望……火种……”
冯盎,高州总管,岭南实际的掌控者,一直以来与中央若即若离。但在如今整个北方几乎沦陷的情况下,相对封闭偏远的岭南,反而可能成为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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