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之地,气候湿热,山峦叠嶂,与北方中原景象迥异。虽然天地剧变同样留下了痕迹——比如一些崩塌的山峰、枯死的古木、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异样能量波动——但相比起北方赤地千里、魔物横行的惨状,这里无疑堪称“世外桃源”。
然而,这片桃源此刻却被肃杀之气笼罩。
数以万计身披藤甲、手持利刃弓弩的俚人士兵,从山林、从隘口、从四面八方涌出,沉默而迅速地将刚刚渡过峡谷、惊魂未定的南迁队伍包围了起来。这些士兵眼神锐利,身形矫健,对地形极为熟悉,显然是以逸待劳已久。
队伍核心,残破的“唐”字大旗下,太子李承乾脸色苍白,被仅存的将领(如赵小虎、影七)和老顾等文臣护在中间。面对这严整的军容和冰冷的刀枪,刚刚经历丧师之痛的队伍,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难道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冯盎终究不愿臣服,要趁此机会,彻底铲除李唐皇室?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俚人军阵分开,一名身着大唐国公常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在一众俚人酋长和汉族文官的簇拥下,策马而出。
正是镇守岭南数十载,被李世民册封为耿国公的冯盎!
冯盎的目光如电,扫过狼狈不堪的南迁队伍,最终落在了被众人护卫着的李承乾身上。他并未下马,只是在马上微微拱手,声音洪亮,带着浓郁的岭南口音,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老夫冯盎,不知太子殿下驾临岭南,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语气看似恭敬,但那端坐马上的姿态和周围大军环伺的局面,却透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和自主性。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悲痛,在赵小虎的搀扶下上前一步,努力维持着储君的仪态(尽管十分狼狈),声音略带沙哑:“耿国公不必多礼。如今天下剧变,中原板荡,孤……孤与诸位将士百姓,不得已南来,欲在岭南暂寻栖身之所,以图后计,还望国公念在昔日君臣之谊,施以援手。”
话说得还算得体,但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冯盎抚须,目光深邃,缓缓道:“殿下言重了。岭南亦是大唐疆土,殿下乃国之储贰,驾临此地,老夫自当尽力护卫周全。只是……”他话锋一转,视线扫过队伍后方那依旧弥漫着毒瘴的峡谷,以及北方隐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气息,“如今世道不同了。天地反覆,妖魔横行,中原通往岭南的道路大多断绝,讯息难通。老夫虽偏安一隅,亦感压力沉重,唯恐有负圣恩,不能保境安民啊。”
这话说得漂亮,实则点明了现状:你长安朝廷已经没了,我冯盎在岭南自成体系,如今收留你,是情分,但你别指望还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发号施令。
李承乾和身边的文臣都听出了这层意思,脸色更加难看,却无力反驳。
就在这时,冯盎身边一位身着文士袍、气质儒雅的中年官员开口道:“国公,太子殿下与诸位将士远来疲惫,且多有伤患,不如先请入营安置,疗伤休整,具体事宜,容后再议不迟。” 此人乃是冯盎的重要谋士,汉人官员王琳。
冯盎从善如流,点头道:“王长史所言极是。殿下,请随老夫入营。至于诸位将士百姓,老夫已命人准备好营地和粥棚,虽简陋,亦可暂解燃眉之急。”
这算是暂时接纳了他们。南迁队伍上下,闻言都暗暗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面临刀兵之灾了。
在冯盎大军的“护送”下,队伍被引向不远处一座依山傍水、戒备森严的大型营寨。路上,李承乾试图向冯盎打听中原情况和皇帝李世民的消息,冯盎却只是摇头叹息,表示岭南与中原联系已断数月,最后得到的消息也是长安沦陷,陛下……凶多吉少。这无疑坐实了众人最坏的猜想。
进入营寨,安排妥当后,冯盎单独设宴,为李承乾及主要文臣武将(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接风,也算是探听虚实。席间,冯盎仔细询问了中原剧变的细节、太子一路南来的经历,尤其对薛万彻、程处默力战而殁表示唏嘘感慨,对李昀“舍身镇海眼”之事更是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和好奇。
老顾作为亲历者,谨慎地描述了一番,隐去了关键。冯盎听得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宴席气氛表面融洽,实则暗流涌动。冯盎并未明确表态是否正式拥戴李承乾这个“流亡太子”,也绝口不提兵权、政权等实质性问题。显然,他还在观望,在评估这支残存力量的价值,以及……可能会带来的麻烦。
……与此同时,归墟深处。
界碑之内,李昀的意识从长时间的、高强度的干预中缓缓“苏醒”。他“感觉”到自己延伸出去的那道力量彻底耗尽,与薛万彻玉佩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底断绝。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意识核心。
他知道,薛万彻恐怕已经……还有程处默,那股熟悉的气息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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