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裹着腐草的腥气,透过阁楼破损的橡木窗,洒在积灰的旧纺车上。
亚麻絮像发霉的金尘,粘在莉娜打结的发间,她蜷在纺车旁的藤椅上,手里攥着半块发硬的麦饼
——饼上爬着几只细小的黑虫,正啃食着边缘的霉斑。
“莉娜!你这懒骨头又在装死!”
楼下传来母亲玛尔塔尖利的吼声,伴随着木勺砸向石墙的“哐当”声
“这篮亚麻堆了五天!你连半根线都没纺出来,是等着让我们娘俩饿死吗?”
莉娜慌忙把麦饼塞进围裙口袋,黑虫顺着她的指尖爬进袖口,痒得她直哆嗦。
“妈妈,这亚麻不对劲。”
她盯着篮里泛着灰绿的亚麻,声音发颤
“昨天我摸了它,手上起了好多红疹子,还流黄水。”
玛尔塔端着一碗浑浊的豌豆汤冲上楼,汤里飘着几片不知名的枯叶。
她看到散落的亚麻和空转的纺车,火气瞬间窜上头顶,抬手就给了莉娜一个耳光。
“不对劲?村里哪家姑娘不是靠纺线换面包?安娜前天纺了五绞线,换了半袋黑麦!你倒好,找借口偷懒,我看你是想让我把你卖到森林里喂狼!”
莉娜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混着脸上的灰泥往下淌。
她不是故意偷懒,只是这亚麻透着一股诡异的腥气,每次靠近,都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玛尔塔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眼神突然变得阴鸷,她凑近莉娜,压低声音
“你要是今天还纺不完这篮亚麻,我就把你送到磨坊主家去。他昨天还跟我说,缺个能熬夜纺纱的女佣人,给的工钱够买半头猪呢。”
莉娜浑身一僵
——她见过磨坊主,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眼睛像狼一样绿,去年冬天,村里有个姑娘去他家做工,再也没回来,只在磨坊后面的水沟里找到一只带血的鞋子。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夹杂着铜铃的刺耳声响。
玛尔塔突然眼睛一亮,扒着窗沿往外看,声音里透着诡异的兴奋
“是王室的马车!莉娜,快把脸擦干净,这是咱们的机会!”
莉娜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跟着玛尔塔跑到楼下。
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车身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车窗挂着绣金的丝帘,帘缝里透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是王后的眼睛,像浸了血的宝石。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侍从跳下车,他的皮肤是青灰色的,手指尖还沾着暗红的液体。
“王后陛下听闻此处有位勤劳的纺纱女,特来邀请她入宫。”
侍从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若是她能纺完王宫的亚麻,王后将赐她与王子成婚。”
玛尔塔赶紧把莉娜推到前,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陛下眼光真好!莉娜最勤快了,她能连夜纺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您看,这篮亚麻就是她要纺的,她嫌太少,还跟我闹呢!”
莉娜想辩解,却被玛尔塔死死掐住手腕,疼得她说不出话。
她抬头看向马车,丝帘被风吹开,王后的脸露了出来
——她的皮肤白得像纸,嘴唇涂着暗红的膏体,看起来像刚喝过人血。
“好孩子,跟我回王宫吧。”
王后的声音温柔得像毒蛇的信子,她伸出手,戴着一枚镶嵌着黑色宝石的戒指,宝石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宫里有三间库房的亚麻,够你纺个痛快。纺完了,你就是王妃。”
莉娜的手腕被玛尔塔掐得生疼,她看着王后诡异的笑容,又看了看母亲威胁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
马车行驶在颠簸的石板路上,莉娜坐在角落里,感觉车座下有东西在爬,她伸手一摸,摸到一把冰冷的骨头
——像是人的指骨。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却看到王后正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别害怕,那是之前几个纺纱女留下的‘礼物’。她们太懒了,没纺完亚麻就想跑,只好把骨头留下来当纪念。”
莉娜浑身冰凉,她终于明白,村里消失的姑娘们,可能都被送到了王宫,成了王后口中的“纪念”。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在王宫门口。
王宫的大门又高又大,门板上刻着扭曲的花纹,像无数人在挣扎。
门口站着穿着黑色铠甲的卫兵,他们的脸被头盔遮住,手里的长矛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王后带着莉娜走进王宫,穿过宽阔的庭院。
庭院里种着很多黑色的花,花瓣像蝙蝠的翅膀,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喷泉里的水是暗红色的,像流动的血,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残破的亚麻。
“这是你的纺纱房。”
王后打开一栋塔楼的门,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莉娜走进第一间库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库房里的亚麻堆得像小山一样,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亚麻的颜色是灰绿色的,表面爬着细小的黑虫
“这些亚麻都是从绞刑架下收集的,沾了死人的气,纺出来的线最结实。”
莉娜吓得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纺车。
纺车“吱呀”一声响,她看到纺车的木轴里嵌着几根灰白色的头发,像是人的。
“你要是敢偷懒,或者想跑,”
王后拍了拍莉娜的肩膀,她的手冰凉,像尸体的手
“就会变成这些亚麻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这里。”
说完,王后转身离开了,库房的门“哐当”一声关上,落上了一把巨大的铁锁。
莉娜坐在纺车前,看着眼前的亚麻,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试着拿起一把亚麻,黑虫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她赶紧扔掉,却发现手上起了更多的红疹子,疹子破裂,流出的黄水落在地上,瞬间被亚麻吸收,亚麻的颜色变得更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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