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老槐树的枝干扭曲如鬼爪,鸦羽般的阴影覆盖着蜷缩的老狗苏尔坦。
它的毛发早已褪成肮脏的灰败色,黏结着枯草与泥污,脱落的斑秃处露出松弛的皮褶,像干涸河床的裂纹。
十岁的垂暮之年,让它连呼吸都带着朽木般的喘息,每一次胸腔起伏,都牵扯着肋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砰”的一声,猎枪枪托重重磕在石阶上,惊飞了槐树上的寒鸦。
农民约翰叼着烟斗,烟雾从鼻孔里喷出,在苏尔坦浑浊的瞳孔里凝成灰雾。
“玛莎,你瞧瞧这废物。”
他用枪管戳了戳苏尔坦的侧腹,力道不大,却让老狗疼得瑟缩了一下。
“昨天夜里,东边的鸡圈被黄鼠狼掏了三只母鸡,它就趴在旁边打呼噜!”
玛莎裹紧了褪色的围裙,眼神躲闪着苏尔坦哀求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
“约翰,它老了……年轻时它可是能独自赶走狼群的。那年冬天,你被困在雪山里,是它叼着冻硬的肉干,在齐腰深的雪地里走了一夜找到你。”
“那是多少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
约翰猛地拽起苏尔坦的耳朵,老狗疼得呜呜直叫,却不敢反抗,“它现在连牙都没了,除了浪费粮食,还能干嘛?小偷见了它都敢踹一脚!明早天不亮,我就用这把枪,送它去见阎王!”
烟斗的火星落在苏尔坦的前爪上,烫出一个焦痕。
它没有躲闪,只是缓缓垂下头颅,浑浊的眼睛里滚出一滴浑浊的泪,砸在干裂的泥土上,瞬间洇开一个深色的小坑。
玛莎想说什么,却被约翰凶狠的眼神逼退,只能转身走进屋里,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与槐树的呜咽交织在一起。
苏尔坦趴在地上,听着屋里传来的脚步声、碗碟碰撞声,还有约翰哼着的粗鄙小调。
它知道,这是自己在这个家的最后一夜。
十年的忠诚,十年的陪伴,终究抵不过“无用”二字。
夜色渐浓,月光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覆盖了整个村庄。
苏尔坦挣扎着站起身,四条腿打着颤,一步步走向村外的黑森林
——那里,藏着它唯一的希望,也藏着未知的黑暗。
黑森林的入口处,雾气如浓稠的墨汁,吞噬了最后一丝月光。
参天古木的枝干交错缠绕,形成一张张巨大的网,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苏尔坦的爪子踩在腐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虫豸在脚下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动物的腥气,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甜腻味。
“汪呜——”
它对着森林深处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声音嘶哑,几乎被风声掩盖。
片刻后,一道黑影从树后蹿出,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像两簇鬼火。
“苏尔坦?你怎么敢独自闯进我的领地?”
狼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它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不知刚捕食了什么猎物。
苏尔坦趴在地上,前爪向前伸展,做出臣服的姿态:“狼兄,求你救救我……”
它的声音哽咽着,将约翰要杀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诉说,每一个字都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哪怕只是苟延残喘。”
狼围着苏尔坦转了一圈,爪子踩在腐叶上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
“活着?”
它嗤笑一声,绿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为主人卖命十年,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不觉得可笑吗?”
“我……”
苏尔坦语塞,它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它的认知里,忠诚就是一切,可忠诚换来的,却是死亡的威胁。
狼停下脚步,凑近苏尔坦的耳边,声音压低到只有它们能听见:“我可以帮你,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让主人对你刮目相看,甚至把你当成救命恩人,就得听我的安排。”
它的气息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让苏尔坦一阵反胃,却只能强迫自己听下去。
“明天一早,你的主人会带着妻子和孩子去干草棚。”
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那孩子才一岁多,是他们的心肝宝贝。我会假装把孩子抢走,你只要拼命追赶我,最后把孩子‘救’回来。到时候,你的主人只会感激你,再也不会提杀你的事情。”
苏尔坦的心里咯噔一下,它看着狼那双闪烁着贪婪光芒的绿眼睛,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孩子?”它犹豫着问道。
狼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伤害?只要能让你活下来,一点小小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我只是‘假装’抢走他,不会真的伤害他……当然,前提是你之后要乖乖听我的话。”
它的话里带着隐晦的威胁,苏尔坦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我答应你。”苏尔坦闭上眼,像是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
狼满意地笑了,绿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得逞的光芒:“很好。明天天亮后,在干草棚外的篱笆旁等着我。记住,别耍花招,否则,最先死的就是你。”
说完,它转身钻进了密林深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气中,只留下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在森林里久久回荡。
苏尔坦独自趴在冰冷的腐叶上,听着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心里充满了不安。
它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它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黑暗之路。
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诡异的鱼肚白,像是凝固的血迹。
约翰扛着农具,玛莎抱着熟睡的孩子汤姆,一前一后朝着干草棚走去。
苏尔坦跟在后面,四肢僵硬,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它的心跳得飞快,既期待着计划成功,又恐惧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干草棚位于村庄边缘,紧挨着黑森林。
棚子破旧不堪,木板缝隙里塞满了干枯的杂草,风一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
玛莎把汤姆放在篱笆下铺好的毯子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宝贝乖,睡一会儿,妈妈和爸爸很快就好。”
汤姆砸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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