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边缘的农舍终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就像农夫一家压抑的气氛。大儿子托马用粗糙的鞋底碾过地上的蚂蚁,瞥了眼蹲在灶台边啃粗饼的小儿子,嗤笑道:“小傻瓜,父亲让你砍柴都能迷路,活着真是浪费粮食。”
小儿子路德维希抬起布满污渍的脸,嘴角沾着饼屑,眼神却出奇的清澈:“森林里有声音,我不敢走太深。”
二儿子埃里希放下手中的磨刀石,刀刃反射的寒光掠过路德维希的脸颊:“什么声音?是你脑子里的风声吗?”
农夫皱着眉打断兄弟间的嘲弄:“够了。后天就是祭祀日,柴火必须备足,托马,明天你去黑森林砍柴。”
托马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却还是硬着头皮应下:“知道了,父亲。”黑森林的威名在村庄里如雷贯耳,据说进去的人常会听到诡异的低语,有时还能看到树影里晃动的白骨。
母亲塞给托马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压低声音叮嘱:“这里有白面包、熏肉和最好的葡萄酒,路上别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穿灰斗篷的老头儿——那是森林的鬼魅。”
“我才不信那些鬼话。”托马嘴上逞强,却把布包攥得更紧了。
次日清晨,托马扛着斧头踏入黑森林。树木枝桠交错,像无数只干枯的手伸向天空,阳光艰难地穿透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砍了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沙哑的咳嗽声。
回头望去,一个白发老头儿正站在不远处,衣衫褴褛得像挂着几块破布,皮肤皱得如同老树皮,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点鬼火。“好心的年轻人,”老头儿的声音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我饿了三天三夜,能不能分我点吃的?”
托马吓得后退一步,握紧斧头呵斥:“滚开!我没多余的食物给你这种怪物!”
老头儿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你会后悔的,自私的人终将被森林吞噬。”
“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托马举起斧头驱赶,老头儿缓缓后退,身影渐渐融入树影,只留下一句飘忽的低语:“朽木之下,皆是枯骨……”
托马心神不宁地继续砍柴,斧头落下时却突然打滑,“啊——”惨叫声划破森林的寂静,斧头深深砍进了他的胳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落叶。他挣扎着想拔出斧头,却发现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越扯越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他的血肉。
“救命!救命啊!”托马的呼救声在森林里回荡,却只引来更诡异的沙沙声。他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伤口处爬满了黑色的虫子,它们正从泥土里钻出来,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液。托马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那个白发老头儿正站在他面前,嘴角挂着猩红的笑意。
当村民在森林边缘发现托马时,他的胳膊已经只剩下白骨,双眼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尸体旁散落着被啃得残缺不全的面包和酒壶。
农舍里,母亲抱着托马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埃里希脸色惨白,却还是硬着头皮对农夫说:“父亲,柴火不能断,明天我去砍柴,我一定会小心。”
路德维希坐在角落里,轻声说:“森林里的老爷爷不是坏人,只是饿了。”
埃里希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都是因为你说的鬼话,大哥才出事的!”
路德维希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壁上的霉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埃里希出发前,母亲在他身上挂了三个十字架,又往他的酒壶里掺了圣水,反复叮嘱:“遇到任何人都别搭理,只管砍柴,砍完就立刻回来。”
埃里希点点头,将斧头磨得锋利无比,还在腰间别了一把匕首。他走进黑森林时,特意避开了托马出事的地方,可越往深处走,森林里的光线就越暗,空气也变得黏腻起来,像是裹着一层看不见的泥浆。
他砍了半个时辰,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好心的年轻人,能分我点吃的吗?”
埃里希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看到那个白发老头儿正站在十米开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布包。“你别过来!”埃里希握紧匕首,圣水在酒壶里晃荡,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头儿停下脚步,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我只是想要一口吃的,你何必如此警惕?你哥哥的下场,还没让你明白吗?”
“我哥哥是被你害死的!”埃里希怒吼着举起匕首,“你这个怪物,离我远点!”
老头儿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又带着一丝嘲讽:“是他的贪婪和自私害死了自己。我给过他机会,可他拒绝了。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分我点吃的,我就让你平安离开。”
“做梦!”埃里希转身就想跑,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低头一看,地面上不知何时冒出了黏腻的黑色液体,正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像是有生命的胶水。
“你做了什么?”埃里希惊恐地挣扎,可越是挣扎,黑色液体缠得越紧,很快就漫到了他的膝盖。
老头儿缓缓走近,眼神落在他的布包上:“你看,贪婪会让你陷入绝境。只要你分我点吃的,我就放了你。”
埃里希看着黑色液体不断往上蔓延,恐惧占据了他的理智,他急忙解开布包,把面包和熏肉扔了过去:“给你!都给你!快放我走!”
老头儿捡起一块面包,慢慢放进嘴里,咀嚼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清晰,像是在啃咬骨头。“不够,”老头儿说,“我还想要你的酒。”
埃里希毫不犹豫地把酒壶扔了过去,圣水洒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缕黑烟。老头儿拿起酒壶,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圣水,真是难得的调味剂。”
黑色液体渐渐退去,埃里希趁机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老头儿的声音:“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你已经沾染上了森林的气息,贪婪的印记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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