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带着刺骨的寒意,敲打着车窗。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短暂清晰的视野,随即又被密集的雨线覆盖。
林溪坐在陈默的车里,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左臂伤处的钝痛在阴冷潮湿的天气里格外明显。
她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街景,心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柳曼的反应——那瞬间的惊骇、被戳破软肋的恐惧、以及最后冰冷的敌意——如同烙印般刻在林溪的脑海里。
那条看似撬开的缝隙,在触及核心恐惧的瞬间,被柳曼用更厚的冰层死死封住。
高明远捏着那个孩子,就如同捏住了柳曼的命门,让她不敢越雷池半步。接近她,获取核心证据的难度,陡增了数倍。
“查到了。”陈默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闷,他目视前方,专注地操控着方向盘在湿滑的路面上穿行,“江城口碑最好的手工杏仁糖店,一共三家。其中‘甜蜜坊’是几十年的老字号,用料讲究,包装也精致,很多高端客户都喜欢定制。柳曼的保姆,张姨,每周三下午三点左右,固定会去‘甜蜜坊’总店,买一盒特制的低糖杏仁糖。风雨无阻。”
周三下午三点。甜蜜坊总店。林溪默默记下这个信息。这是柳曼生活中为数不多、规律性极强的点。那个孩子,是柳曼唯一的软肋,也是她最大的顾虑所在。
想撼动柳曼,或许……只能从这“顾虑”本身寻找机会?但这念头刚升起,就被林溪强行压下。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那她和高明远之流,又有何区别?父亲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原谅她。
矛盾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疲惫感夹杂着伤口的隐痛,让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车窗外的雨声,单调而压抑。
陈默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林溪苍白的侧脸和紧蹙的眉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车子拐过一个路口,驶入一条相对僻静、两侧栽满高大梧桐的林荫道。雨点打在宽大的梧桐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和玻璃碎裂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路口猛地炸开!声音如此之近,如此剧烈,瞬间撕裂了雨幕的沉寂!
陈默猛地一脚急刹!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失控般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住!
巨大的惯性让林溪的身体狠狠撞向前座靠背,左臂伤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怎么回事?!”林溪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抬头向前望去。
前方的十字路口,一片狼藉!
一辆炫目的亮黄色兰博基尼跑车,如同失控的野兽,车头狠狠撞在路口中央的隔离护栏上!引擎盖扭曲翻卷,车灯碎裂,安全气囊全部弹出!
而在这辆豪车的侧后方,一辆破旧的银色小三轮车被撞得完全变形,侧翻在地!车上的水果蔬菜滚落一地,被雨水和泥泞无情地践踏着!一个穿着雨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一动不动地倒在浑浊的积水里,身下,刺目的鲜红正迅速晕染开来!
酒驾!肇事逃逸?!
林溪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那辆亮黄色的兰博基尼在短暂的停顿后,引擎盖下冒出滚滚白烟,但它竟然没有熄火!反而发出更加狂暴的轰鸣!驾驶座的车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潮牌卫衣、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子踉跄着跳下车。
他似乎喝得酩酊大醉,脚步虚浮,连站都站不稳,看都没看那倒在血泊中的老妇人和变形的小三轮,只是惊恐地瞥了一眼自己撞得稀烂的车头。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溪和陈默都难以置信的举动!
他竟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到副驾驶那边,一把拉开副驾的车门,从里面粗暴地拽出一个同样醉醺醺、穿着暴露、尖叫着的年轻女孩!
他用力将那女孩推搡到驾驶座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咆哮着什么,随即狠狠摔上副驾的门!他自己则脚步虚浮地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似乎想和女孩换位置!
他想让那女孩顶包!在众目睽睽之下!
“畜生!”陈默怒骂一声,猛地推开车门就要冲下去!
“等等!”林溪一把拉住陈默的手臂,声音因为剧痛和极度的愤怒而嘶哑!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死死锁定在那个肇事司机的脸上!
虽然隔着雨幕,虽然对方戴着压低帽檐的棒球帽,但就在他慌乱抬头、试图钻进驾驶座的那一瞬间,一张被酒精和惊恐扭曲、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年轻面孔,清晰地映入了林溪的眼帘!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高天宇!
高明远的独生子!那个被高明远捧在手心、宠溺无度、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
一瞬间,父亲被伪造病历掩盖的谋杀,周国华临死前凝固的恐惧,柳曼眼中被孩子威胁的绝望……高明远和他党羽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林溪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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