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面，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金色光芒，像是烙铁一样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虽然光芒已经收敛，但那种仿佛直面太阳的灼烧感，依旧残留在每一个目击者的灵魂深处。
此时此刻，停泊在江心的日本第三舰队旗舰——“出云号”装甲巡洋舰，像是一头刚刚被重锤砸晕的巨兽，随着江水的波涛无力地起伏。
舰桥指挥室内，浓重的血腥味盖过了原本的海水腥气。
“哇——！”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撕破了舱室内的死寂。
盘坐在法阵中央的贺茂真纪，整个人猛地向前弓起，脊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他双手死死扣住地板，指甲崩断，在昂贵的柚木地板上抓出了十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里面甚至夹杂着暗红色的内脏碎片。
这不仅仅是肉体的创伤。
这是“道”的崩塌。
摆在他面前那截原本锈迹斑斑、此刻却应该散发着不祥黑光的“天之丛云”剑刃碎片，此刻正在剧烈震颤。
它发出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摄人心魄的嗡鸣，而是一种类似于受惊野兽的呜咽。
碎片表面，那一层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代表着污秽与诅咒的黑色光泽，已经被刚才那股霸道至极的金色能量冲刷得干干净净。
剑刃甚至因为承受不住那股至阳至刚力量的冲击，崩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贺茂真纪披头散发，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阴阳师发髻早已散乱。
他那张总是带着高高在上、俯视凡人神情的脸，此刻扭曲得像是一张被揉烂的草纸。
因为痛苦，他的五官都在抽搐。
但他眼中的恐惧，比痛苦更甚。
哪怕是当年面对家族中供奉的那位“大鬼神”发怒时，他也从未有过这种灵魂都要被蒸发的感觉。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了。
自己的精神力顺着那张覆盖全城的“污秽之网”延伸出去，原本是想汲取这座城市的恐惧与绝望。
可谁能想到，那个疯子……那个代号“阎王”的疯子，竟然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太阳”！
那是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生命本源能量。
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光芒是温暖的救赎。
可对于修行阴阳道、操控鬼神与污秽之力的贺茂真纪来说，那就是泼在雪地上的滚油，是专门用来克制他一身阴毒术法的剧毒。
“这种能量层级……这根本不是国术，也不是什么内劲。”
贺茂真纪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截剑刃碎片，却被上面残留的高温烫得缩了回来。
“这是神力……是真正的、活着的‘神’才拥有的生命光辉！”他的声音嘶哑，牙齿还在打颤，
“凡人的躯体怎么可能容纳这种力量？他的细胞为什么没有崩溃？他的基因为什么没有解体？”
不管是他们黑日会制造的那些怪物，还是军方搞的“神魔之血”，本质上都是在透支生命，是用寿命换取力量。
可刚才那股金光……
那是无穷无尽的生机，是他在古籍中才看到过的“陆地神仙”或者是“肉身成圣”的境界。
嘭。
指挥室厚重的钢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驻沪海军司令松井大将，在一群卫兵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这位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大将，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军帽都不知丢到了哪里，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
刚才那一瞬的威压，让他这个杀人如麻的将军，都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被踩在脚底的蚂蚁。
“贺茂阁下，刚才……刚才那是什么？”
松井大将的声音都在抖，他看着满地的鲜血和那十二个已经化为灰烬的神官位置，瞳孔骤然收缩，“仪式……失败了？”
贺茂真纪缓缓抬起头。
他那双原本阴鸷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角甚至裂开流着血泪，看起来比恶鬼还要狰狞。
“闭嘴。”
贺茂真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咆哮。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把抓起地上那截滚烫的剑刃碎片，也不管手掌被烫得滋滋作响。
“失败？我贺茂家侍奉神明千年，怎么会失败。”
他虽然嘴硬，但手上的动作却充满了慌乱。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外滩方向朝着这边逼近。
那股气息没有丝毫遮掩。
就像是一颗正在移动的陨石，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直冲出云号而来。
来了。
那个“太阳”……那个“阎王”，真的来了。
“快，命令所有火炮开火，给我炸平江面，拦住他，快啊！”松井大将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发了疯一样冲着传令兵吼道。
“蠢货。”
贺茂真纪一巴掌扇在松井大将的脸上，直接把这位海军大将打得原地转了个圈。
“普通的炮火对他有用吗？刚才的景象你眼瞎了吗？”
贺茂真纪喘着粗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术法被克制，既然那种大规模的诅咒会被净化……
那就用实体。
那就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杀戮兵器。
“阎王……你以为你赢了吗？”贺茂真纪死死盯着舷窗外那漆黑的江面，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既然你喜欢玩硬碰硬，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来自黄泉的恶兽。”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卫兵，大步朝着甲板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那件绣着暗金色菊花纹样的狩衣，就开始无风自动。
一股黑色的、腥臭的雾气，从他的袖口和领口里不断涌出。
既然“技”不如人，那就拼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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