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茂源流想跑。
但他腿软了。
他那双引以为傲的、缝合了百米飞人肌肉的双腿，此刻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都不听使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一步步走上台阶。
哒、哒、哒。
军靴踩在金属台阶上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口上。
“别……别过来……”
贺茂源流手脚并用地往后爬，那一身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色狩衣此刻沾满了灰尘。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各种符咒、药粉，不管不顾地往萧辰身上扔。
“式神！诅咒！毒！去死！去死啊！”
那些花花绿绿的符纸碰到萧辰体表的那层护体金光，连个火星都没冒出来就化成了灰。
那些剧毒粉末被萧辰一口气吹散。
萧辰走到了他面前。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遮住了头顶刺眼的探照灯。
贺茂源流抬起头，看着那张冷峻如铁的脸，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黄金瞳。
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艺术追求”，在这一刻都崩塌了。
“别杀我……我是贺茂家的家主……我有钱！我有技术！我可以把‘神魔之血’的配方给你！我们可以一起统治世界！我可以让你成神！”
贺茂源流抱着萧辰的裤腿，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把那张缝合脸弄得更加扭曲恶心。
萧辰低头看着他，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坨狗屎。
“神？”
萧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们这种把活人当材料，把畜生当祖宗的东西，也配谈神？”
他抬起脚。
“不——！”
贺茂源流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叫。
噗嗤。
就像是踩碎了一只熟透的西瓜。
世界清静了。
萧辰把脚在贺茂源流那件白色的狩衣上蹭了蹭，擦掉了鞋底红白相间的污秽。
他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具无头尸体。转身走进了基地深处的控制室。
这里连着整个基地的能源系统。
萧辰看着那一排排复杂的仪表盘和管道，他不懂这些洋码子，但他知道什么东西最容易炸。
沼气罐、化学燃料库、高压氧气瓶。
他走到那些粗大的输送管道前，伸手握住阀门。
嘎吱——嘎吱——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呻吟声，所有的阀门被他暴力破坏。
刺鼻的瓦斯味和高浓度的化学燃料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警报声再次响起，但已经没人来管了。
做完这一切，萧辰转身去了关押实验体的区域。
那里还有几个孩子。
那是刚刚被抓进来，还没来得及进行缝合手术的“原材料”。
他们缩在铁笼子的角落里，看着走进来的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萧辰身上的杀气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走到铁笼前，双手抓住拇指粗的钢筋，用力一拉。
崩！
钢筋被硬生生拉开了一个口子。
“出来。”
萧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轻。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动。直到一个稍微大点的男孩，试探着伸出手，被萧辰一把拉了出来。
“走。”
萧辰没多废话，他在旁边的装备室里扯了几件厚重的防化服，把这几个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一手夹着两个，把剩下的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这里的空气里全是毒气和易燃气体，待久了会死人。
走出山腹的那一刻，外面的风雪扑面而来。
冷冽的空气冲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萧辰把孩子们放在雪地上，指了指远处的林子：“往那边跑，别回头。”
孩子们愣了一下，然后发疯似地朝着那个方向狂奔。
萧辰站在洞口，从兜里摸出那盒已经被压扁的香烟。里面只剩最后一根了，还沾了血。
他叼在嘴里，拿出那个金属打火机。
叮。
火苗跳动。
他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叶，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
然后，他把那根只抽了一口的烟，连带着那个还在燃烧的打火机，一起扔进了那个充满了瓦斯气体的山洞里。
“下辈子，做个好人。”
萧辰转身，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迎着漫天的风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三秒钟后。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让整座长白山都颤抖了起来。
一股巨大的火柱从那个洞口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紧接着，整座山峰像是被人从里面掏空了一样，轰然塌陷。
滚滚烈焰混合着黑烟，把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那些罪恶的铁笼、那些恶心的标本、那些不死的怪物，全都在这地狱般的业火中化为了灰烬。
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雪浪，把周围的树木全部推倒。
萧辰的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但他连脚步都没有乱一下。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前面的松树林边上，十几个人影正从雪窝子里钻出来。
领头的是个小姑娘，背着个大行囊，手里端着把比她人都高的老套筒猎枪。
是翠儿。
在她身后，是一群穿着破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的汉子。
他们手里拿什么的都有，大刀、土枪、甚至是削尖的木棍。
这是抗联在这一带的游击队。
他们看着远处那冲天的火光，又看了看那个从火光和风雪中走出来的男人。
那男人身上全是黑紫色的血痂，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全是伤疤。
但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是在量地。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走过来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尊刚刚从修罗场里杀出来的魔神。
那个领头的抗联队长，是个独眼龙。他盯着萧辰看了好几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猛地摘下头上的狗皮帽子，啪地一声立正。
“敬礼！”
刷！
十几条汉子，齐刷刷地脱帽，在那漫天风雪中，向着那个黑色的身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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