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刺骨,但吹过“魔鬼城”的风,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依旧干燥冷冽,却不再携带那令人心智迷失的诡异低语与蚀骨怨念。东方天际线上,一丝鱼肚白艰难地撕裂了深沉的夜幕,将微光洒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神魔之战的土地上。
广场一片狼藉,边缘多处土丘崩塌,沙土掩埋了部分古老的遗迹,唯有中央那几根巨大的石柱依旧沉默矗立,表面残留着能量冲刷后的淡淡余温,诉说着不久前的惊心动魄。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能量湮灭后的奇异焦糊气息。
陈骥之、阿贵和石敢当互相搀扶着,站在废墟之中,如同三个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伤痕累累的幸存者。每个人都挂了彩,内腑受到震荡,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完成任务(尽管过程远超预期)的释然,支撑着他们没有倒下。
陈骥之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块秦岭鼎迹残片。它与之前似乎并无二致,依旧暗沉古朴,山川纹路清晰,但若以精神力细细感知,便能发现其内部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律动的灵性光华,那是融合了玉佩最后一点本源守护意志后产生的新生。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死物,更像是一个沉睡了无数岁月、刚刚睁开一丝眼缝的古老存在。
阿贵默默走到那几瓣玉佩最终消散的地方,蹲下身,徒劳地用手在沙土中翻找着,最终只捧起一把冰冷的、掺杂着玉石粉末的沙土。他紧紧攥着这把沙土,指节发白,良久,才将其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贴身收藏。那不仅仅是对一件护身宝物的怀念,更是对一段牺牲与守护的铭记。
石敢当检查了一下自身伤势,又看了看手中那布满裂纹、灵性全失的青铜司南,苦笑一声,将其随意丢弃在一旁。这上古之物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也彻底归于平凡。他抬头望向逐渐亮起的天空,又环顾四周,那双锐利的鹰眼中,少了几分以往的沉郁煞气,多了几分看清迷雾后的复杂与凝重。
“此地不宜久留。”石敢当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阵法刚平息,但谁也不知道这鬼地方还有没有别的古怪。趁天完全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
没有人反对。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沿着来时的方向,踉跄着向外走去。
回去的路,似乎顺畅了许多。那些扰人心智的幻觉不再出现,方向感也恢复了正常,虽然身体依旧沉重,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但精神上的压力骤减,让这段路程不再那么令人绝望。
当他们终于走出那片如同魔怪巢穴的雅丹群,重新踏上相对坚实的戈壁滩,看到远方拴着的骆驼依旧安然无恙时,三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席卷而来,险些瘫软在地。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补充了少许食物和清水,三人骑上骆驼,甚至来不及等到天色大亮,便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归途。
驼铃再次响起,叮叮当当,回荡在空旷的戈壁滩上。这一次,铃声不再显得悲凉,反而带着一种逃离生天的轻快。
回程的路显得格外漫长。身体的伤痛和精神的过度消耗让三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伏在驼背上,任由骆驼沿着熟悉的路径前行。
数日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兰州城那熟悉的轮廓。当城市的喧嚣和人烟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时,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相比于“魔鬼城”那绝对的死寂与诡异,这人世间的纷扰与苦难,反而透着一股真实的“生气”。
在兰州,他们进行了彻底的休整。请了最好的大夫诊治内伤,更换了干净的衣物,饱餐了一顿热乎的饭菜。直到此时,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陈骥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伏案疾书。他将此次西北“魔鬼城”之行的所有经历、见闻、尤其是关于那上古镇魔大阵、阴影军团、以及玉佩碎片与鼎迹残片融合的细节,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这些信息太过惊世骇俗,也太过重要,必须尽快形成档案。
阿贵则陪着石敢当,在兰州城里转了转,补充了一些消耗的物资,也顺便让这位常年在生死边缘行走的汉子,感受一下久违的人间烟火气。石敢当的话依旧不多,但眉宇间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偶尔也会对街边小贩的吆喝或孩童的嬉闹投去一瞥。
休整了三天后,三人再次启程,乘坐马车返回洛阳。
当洛阳城那灰色的城墙再次映入眼帘时,已是深冬。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马车的顶棚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有惊动任何人,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陈家大院。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严寒。陈骥之将那块蕴含着新生灵性的秦岭鼎迹残片,与之前那块来自神农架的残片并排放在铺着绒布的书案上。两块残片静静地躺在那里,虽然大小、纹路略有差异,但散发出的同源气息却隐隐共鸣,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终于团聚。
陈骥之看着这两块残片,目光深邃。他拿出那幅“山鬼”部族的八方鼎位图兽皮,在代表“西北”和“中西”(秦岭)的两个标记上,用朱笔郑重地画上了圈。
“两块了……”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听不出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还有六处。”
阿贵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那两块残片,又摸了摸内袋里那包冰冷的、掺杂着玉粉的沙土,眼神坚定。
石敢当此次没有跟随进入书房,他选择留在别院休息。对他而言,这次旅程已经结束,他拿到了应得的报酬,也见识了远超想象的天地,是时候回到他熟悉的西北戈壁去了。临行前,他只对陈骥之说了一句话:“以后再去西北,需要带路的,还可以找我。”
送走石敢当,书房内只剩下陈骥之和阿贵两人。
窗外,雪花无声飘落,将庭院染上一层素白。
“教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阿贵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陈骥之走到巨大的华夏地图前,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尚未标记的区域。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片被江河湖泊环绕、标注着繁茂植被与丘陵地带的区域。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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