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冬雪尚未完全消融,陈家大院的书房内却已酝酿着下一次远征的计划。炭火盆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紧迫。两块鼎迹残片并排置于案头,一块来自秦岭黑龙潭,沉静中带着一丝新生的灵性;一块来自神农架九州之根,古朴厚重,仿佛承载着更古老的岁月。它们沉默着,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主人那远未完成的使命。
陈骥之的目光落在巨大的华夏地图上,“江南”二字所涵盖的区域,水网密布,湖泊星罗,丘陵起伏,与西北的苍凉、秦岭的险峻、神农架的原始截然不同。这里是中国最富庶、人口最稠密的区域之一,也是文化积淀极其深厚之地。然而,在“山鬼”部族的八方鼎位图上,代表东南方向的标记,其纹路蜿蜒,与水脉走向隐隐相合,透着一股不同于北地龙脉的灵秀与……隐秘。
“江南之地,龙气潜藏,不似北方显豁。”陈骥之沉吟道,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太湖、鄱阳湖区域,“水道纵横,既是交通便利,也容易掩盖秘密。历史上,吴越文化诡谲神秘,楚地巫风盛行,都与中原礼乐大相径庭。若真有鼎器存于彼处,其形态与守护方式,恐怕更加诡秘难测,或许……与水有关。”
他回想起一些零星的古籍记载,有方士笔记提及太湖深处有“鼍宫”,鄱阳湖有“沉城”传说,甚至一些江南园林的营造也暗合奇门遁甲之术,并非仅仅为了观赏。
阿贵安静地听着,经历了西北“魔鬼城”的洗礼,他对于任何超乎想象的困难都有了心理准备。他更关心的是实际的行动:“教授,这次我们需要准备什么?还是找向导吗?”
陈骥之摇了摇头:“江南不同于西北。那里势力盘根错节,青帮、漕运、各路军阀、甚至日本人的触角都伸得很长。找一个完全可靠的向导很难,而且容易暴露目标。这次,我们可能需要换个方式。”
他走到书柜前,取出一本厚厚的、纸张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用娟秀的楷书写着《江左风物考》,作者署名“梅寄鹤”。
“这是我一位故交的遗作。”陈骥之轻轻拂去书上的灰尘,语气带着一丝怀念,“他一生痴迷于江南古迹与民俗,尤其对那些不被正史所载的奇闻异事、地下暗流有着极深的了解。这本书,看似是风物志,实则暗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线索。他生前曾与我多次书信往来,探讨过一些……类似我们如今追寻的谜题。”
他翻开书页,里面除了文字,还有许多精细的手绘插图,描绘着古老的桥梁、隐秘的河汊、奇特的墓葬形制,甚至还有一些类似祭祀场面的草图。
“我们可以借助这本书的指引,以学术考察或者寻访故友遗踪的名义前往江南。这样既能掩人耳目,也能更自由地行动。”陈骥之说道,“而且,梅兄在江南还有一些故旧门生,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策略既定,准备工作再次展开。这次的重点不再是应对极端自然环境,而是如何融入当地、如何在不引起各方势力注意的情况下进行调查。陈骥之动用了家族在江南的一些商业关系,提前安排了合理的身份和落脚点。装备方面,除了必要的防身武器(更加小巧隐蔽),还增加了潜水、泅渡的工具,以及一些用于破解机关、鉴别古物的专业器具。
阿贵则开始恶补关于江南地区的历史、地理和民俗知识。他深知,在一个人烟稠密、眼线众多的地方,任何一个细节的疏忽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半个月后,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
陈骥之和阿贵登上了南下的火车。没有惊心动魄的告别,没有庞大的队伍,只有两个看似普通的旅客,带着简单的行囊和沉重的使命,融入了南来北往的人流。
火车轰鸣着,驶离了被战争阴云笼罩的北方。窗外的景物逐渐由苍凉的平原变成了湿润的稻田、纵横的河渠和白墙黛瓦的水乡民居。空气变得温暖而潮湿,带着泥土和水汽的味道。
阿贵看着窗外那与北方截然不同的景致,心中并无多少欣赏的闲情,只有对前路未知的警惕。他摸了摸贴身收藏的两块鼎迹残片,感受着它们那沉静而古老的气息,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心安。
陈骥之则大部分时间都在翻阅那本《江左风物考》,时而对照着地图,用铅笔做着标记。他的目光尤其停留在书中关于太湖西山岛、以及镇江附近某些古老渡口的记载上,这些地方都被梅寄鹤用隐晦的笔触描述为“气机殊异”或“古意盎然”。
数日后,火车抵达了此行第一站——苏州。
苏州城小桥流水,吴侬软语,一派江南水乡的温婉景象。但陈骥之和阿贵都无心流连。他们按照计划,住进了一家由陈家暗中控股的、位于闾门附近的客栈。客栈不大,却颇为清静,老板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安顿下来后,陈骥之便带着阿贵,以拜访故友、收集地方文献的名义,开始出入于苏州的各大书院、图书馆和古董街。他巧妙地利用梅寄鹤的关系,接触了几位当地知名的学者和收藏家,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太湖水域的古老传说和不同寻常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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