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乌篷船如同受了惊的水黾,歪歪斜斜地逃离了那片被称为“沉碑荡”的死亡水域。老船工醒来后,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双手合十不住地向湖神祷告,任凭陈骥之将双倍酬劳塞到他手里,也死活不肯再靠近那片水域半步,直接将船摇到了西山岛一处僻静的滩涂,便催促着两人下船,然后头也不回地驾船仓惶离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陈骥之和阿贵站在芦苇丛生的岸边,望着老船工消失在水雾中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远处那片恢复了平静、却更显深邃诡谲的墨绿色水域,心中都明白,水下探查这条路,暂时是走不通了。那守护水底的未知存在,其对鼎力的强烈排斥与自身力量的强横,都远超预期。
“看来,只能从岛上寻找线索了。”陈骥之抹了把脸上冰冷的水珠,目光投向身后这座笼罩在晨雾中的西山岛。岛屿不大,植被葱郁,山势平缓,看似一派江南水乡的宁静风光,但联想到梅寄鹤书中“先民祭水之墟”的记载,以及方才水下的惊魂遭遇,这宁静之下,恐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人整理了一下湿透的衣衫和行囊,确认武器和那两块鼎迹残片无恙,便沿着一条被杂草半掩的小径,向岛内走去。与太湖的湿润不同,岛上的空气带着泥土和树木的清新气息,鸟鸣声清脆,暂时驱散了方才水下的阴冷与恐怖。
陈骥之再次拿出那本《江左风物考》,翻到关于西山岛的部分。梅寄鹤的描述依旧隐晦,只提及岛北有“古洞幽深,疑通水府”,并有当地土人传闻,古时每逢大旱,会有巫祝入洞祈雨,但入洞者多有去无回,遂成禁忌。
“古洞……通水府……”陈骥之喃喃自语,这与他的推测不谋而合。若那“沉碑荡”水下真是古代祭祀水神的遗迹,那么岛上很可能存在与之相连的通道,用于当年祭祀人员的出入。
他们避开岛上零散的村落和农田,专挑人迹罕至的山林小路,向着岛屿北侧行进。阿贵在前开路,手中紧握着一把砍刀,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经历了之前的种种,他不敢对这看似平静的岛屿有丝毫大意。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如同巨兽蛰伏的咽喉。洞口被藤蔓和杂草层层遮掩,若非刻意寻找,极难发现。洞口周围的岩石上,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似乎并非天然形成的刻痕,风格古拙,与“沉碑荡”水底那牌坊遗迹的雕饰有几分相似。
“应该就是这里了。”陈骥之仔细观察着洞口的环境和那些刻痕,肯定地说道。
两人拨开藤蔓,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陈年霉味的、带着水汽的冷风从洞内吹出,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洞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点燃带来的松明火把,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洞口附近的黑暗,但往深处照去,光芒如同被吞噬,只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嶙峋石壁。洞壁湿滑,布满青苔,脚下是深浅不一的积水,行走起来颇为艰难。
与“魔鬼城”那直接影响神智的诡异不同,这山洞带给人的是一种纯粹的、物理上的压抑和未知。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沉闷感。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只有偶尔从洞顶滴落的水珠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山洞初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但前行百余步后,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顶端垂落着无数千奇百怪的钟乳石,火光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蔚为壮观。而在溶洞的中央,竟然有一潭幽深的、与外界湖水隔绝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无声流淌,不知源头,亦不知去向。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暗河岸边,矗立着几尊用整块青黑色岩石雕琢而成的、形态怪异的人面鱼身石像!石像的面容模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诡异表情,鱼尾深入水中,仿佛随时会活过来,跃入那漆黑的暗河。
“这是……‘巫尪’?”陈骥之看着那鱼身人面的石像,想起某些古籍中关于古代吴越地区祭祀水神时,所用巫祝装扮成鱼形沟通水神的记载,“看来,这里确实是古代祭祀水神的场所无疑了。”
他的目光投向那潭漆黑的暗河,心中一动:“这暗河,会不会就是连通外界‘沉碑荡’水下的通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他怀中的那两块鼎迹残片,在此刻,突然同时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却清晰可辨的震颤感!一股若有若无的、与那“沉碑荡”水底同源,却又似乎更加古老精纯的水系能量气息,正从那暗河的深处隐隐传来!
“下面有东西!”阿贵也感受到了怀中残片的异动,低呼道。
两人精神大振,沿着暗河岸边小心搜寻。很快,他们在下游方向,发现了一个半没于水下的、人工开凿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幽深的河水正缓缓流入其中。
“通道!”陈骥之眼中闪过喜色。这很可能就是通往水下遗迹的陆路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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