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一片冰冷和剧痛中缓缓浮沉。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一种极其单调、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有一个钟表死死顶在我的头上,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瘆人。
然后是触觉。身下是冰冷、粗糙的石板,寒气透过单薄湿透的衣服,直往骨头缝里钻。右腿的伤处和体内经脉因雷炁反噬传来的撕裂痛楚,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这里是一处似曾相识的房间,窗户位置紧紧附着遮光板,看不到外界的一丝光亮,只有头顶极高处镶嵌着几颗散发着幽冷白光的珠子,提供着微弱的光亮,勉强能看清四周。
房间不大,四壁和地面都是朴素的白色和灰色,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字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冷冽的气息,吸入肺中,竟让原本躁动反噬的雷炁都变得凝滞迟缓起来。
这里是北京西山的民宅!凌云观在北京的产业!不对,这里应该是马蓬远的地盘,我怎么会在这里?
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稍微一动就牵扯得全身剧痛难忍,尤其是丹田气海,空空荡荡,却又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那是雷炁反噬后的惨状。一条冰冷的金属锁链缠绕在我的手腕和脚踝上,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身后的石壁。
我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
就在意识刚刚恢复的前一秒,唯一的铁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一个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依旧是那身朴素的灰色道袍,身形瘦高,气息沉静如同深潭。于蓬山。
他手里把玩着那两颗光滑的核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灰色的独眼,如同最冷的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带着一种解剖青蛙般的审视和冷漠。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我此刻的狼狈和痛苦。
那“滴答”的钟声依旧在持续,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石板上:
“阴司的规则,不允许凡人窥视。越是修为高深、牵扯因果越重者,窥视的代价越大,轻则道基尽毁,重则魂飞魄散,甚至可能引来规则反噬,波及道门。”
他微微歪头,那只灰色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残酷的兴味。
“我身边能用的人不少,但敢用、且能用阴魂出窍之法硬闯鬼门,还能活着带回点东西的……屈指可数。而你,周至坚,命格至柔,偏偏修成了至刚的雷法,魂魄韧性异于常人,又是民间法脉……更重要的是,你够蠢,够冲动,心里还有放不下的执念。”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完美的探路石子。”
我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算计我!从始至终!你早就知道鬼门里的情况!你故意让于娜暗示我!你甚至算准了我会去跨海大桥,会不甘心,会拼死一搏!”
于蓬山轻轻摩挲着核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语气依旧平淡:“于娜那丫头,心思活络,总有些不合时宜的……怜悯。她告诉你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实看到了,不是吗?”
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只灰色的独眼如同深渊,牢牢锁住我:“告诉我,你在那扇门后面,桃止山下,究竟看到了什么?”
桃止山下?他指的是锁住田秀娥的海域?!
他果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派我去,就是为了看清阴司的现状!
无尽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感几乎将我吞噬!我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那张冷漠的脸!
但我被锁链死死禁锢着,连动一下都困难。
“呸!”我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道,“你休想!有本事就杀了我!”
于蓬山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有此反应。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丝淡淡的不耐烦。
“杀你?何必浪费。你的价值,才刚刚体现了一部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扫过我手腕上那冰冷的镣铐。
“就你这点心性,莽撞冲动,毫无章法,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若不是我一次次给你机会,你早就死在哪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了。”
“给你档案,是给你方向,也是看你能否引出更多的牛鬼蛇神。码头之事,是试探你的成色,也是清理掉一些不听话的废物。甚至让你阴神出窍……固然危险,但若非如此,你岂能窥见真正的天地?”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控制感。
“周至坚,你就像一把材质尚可却淬炼不得法的刀,需要重新回炉,敲掉多余的杂质,才能露出真正的锋芒。顺从,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甚至……力量。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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