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建国听完,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深沉地看了唐建科几秒钟。那目光似乎想穿透唐建科的表情,看清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唐建科努力保持着目光的清澈与坦诚,没有任何闪躲。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心虚或算计,都逃不过赵建国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赵建国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悠长而沉重,仿佛将强撑了多日的硬壳吹开了一丝缝隙。他脸上的疲惫不再掩饰,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了许多:“建科啊……你是个有心人。”
这一句,不再是上下级之间客套的“没事”,而是一种默认,一种带着疲惫的认可。
唐建科心中一紧,知道有门儿。但他没有急于接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用一种倾听的姿态,表明自己的关注和等待。
赵建国放下手,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显然,唐建科这番真诚却不逼人的关切,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脆弱的部分。这些天,他独自承受着家庭变故的压力,在单位还要强颜欢笑,这种内外交困的滋味,确实需要一个小小的出口。
又沉默了片刻,赵建国仿佛下定了决心,转过头,看着唐建科,眼神复杂,有无奈,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家里……确实是出了点事。唉,说起来真是……丢人呐。”
“秘书长,您千万别这么说!”唐建科连忙接口,语气诚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遇到难处了,想办法解决就是。我就是怕您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太辛苦了。”
赵建国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次这个事,不太好解决。是我一个至亲,让人给骗了。”
终于触及了核心!唐建科虽然已经从王师傅那里知道大概,但由赵建国亲口说出来,意义完全不同。这代表着一种极高程度的信任。他适当地表现出惊讶和关切:“被骗了?严重吗?”
“嗯。”赵建国点点头,语气沉重,“投资了一个什么高科技项目,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投进去的钱,大半辈子的积蓄,还有借来的,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全打了水漂。”
尽管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大半辈子积蓄”、“不是小数目”这些词从赵建国嘴里说出来,唐建科还是感到一阵心惊。他能想象那笔钱对赵建国这样的家庭意味着什么。
“报警了吗?”唐建科问出了和王师傅一样的问题,这是正常的反应。
“报了。经侦也立了案。”赵建国叹了口气,“可这种案子,你也知道,骗子都是有备而来,用的都是虚假信息,钱也早就转移了。破案需要时间,而且……最后钱能不能追回来,能追回来多少,都是未知数。现在每天家里都是愁云惨雾,唉……”
赵建国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身体更深地陷进椅背里,仿佛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些压力。他不再看唐建科,目光有些失焦地盯着桌面,像是在对唐建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关键是这口气咽不下去,看着家里人整天以泪洗面,我这个……我心里难受啊。可在单位,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
这话语里透出的无力感和心痛,让唐建科动容。他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平日里威严、沉稳的秘书长,而是一个为家人忧心、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普通男人。
“秘书长,您千万保重身体。”唐建科的声音带着真挚的情感,“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着急上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伤身体。您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您要是再垮了,家里就更没指望了。”
这话说到了赵建国的心坎上。他抬起眼,看了看唐建科,眼神柔和了一些,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唉!”
“秘书长,”唐建科向前一步,语气更加坚定和诚恳,“我知道我能力有限,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如果您信得过我,有些需要跑腿、打听消息,或者是不方便您和家人出面的事情,您就交给我去办。我保证,绝对守口如瓶,尽我所能去处理。多个人出出主意,跑跑腿,总比您一个人硬扛着强。”
他没有夸口自己能解决什么问题,而是将范围限定在“跑腿、打听消息、处理杂事”这些具体而微、又是他作为秘书能够胜任的事情上。这个定位非常精准,既表达了效劳的意愿,又不会显得好高骛远,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赵建国看着唐建科年轻而坚定的脸庞,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真诚和关切,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似乎消散了。在这个充满利益算计的官场,能有一个如此真心实意想为自己分忧的年轻人,实属难得。他需要这样一个信得过、又能办事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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