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镇的清晨,总是带着一股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镇政府大院角落那几株老樟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洒下细碎的阳光。但今天,这熟悉的景致在唐建科眼中,却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他站在自己那间简朴的办公室主任兼宿舍的窗前,目光缓缓扫过院子。几个早来的干部正在打扫卫生,看到他站在窗口,都停下动作,恭敬地喊一声“唐镇长早”,眼神里充满了与以往不同的意味——那里面除了往日的尊重,更多了几分好奇、羡慕,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县委组织部的正式调令虽然昨天下午才到镇里,但“唐镇长要高升,要去县里掌舵大项目”的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青峰镇的每一个角落。
唐建科转过身,开始最后整理自己简单的行囊。几本工作笔记,几本经常翻阅的经济类书籍,几件换洗衣物,便是他全部的家当。在这里工作生活了近两年时间,留下的物质痕迹竟如此之少,但精神上的烙印,却深刻而清晰。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沉稳而有力。
“请进。”唐建科应道。
门被推开,党委书记张大山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他今天没穿往常那件有些旧的夹克,而是换了一件半新的浅灰色衬衫,头发也似乎特意梳过。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建科,都收拾好了?”张大山走进来,声音有些沙哑。
“差不多了,张书记。”唐建科笑了笑,指着那个小行李箱和一个小纸箱,“就这点东西,轻装上阵。”
张大山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箱子上,叹了口气:“唉,你说你这一走,我这心里头,空落落的。”他把手里的布袋子往桌上一放,“你嫂子听说你要走,天没亮就起来,蒸了些你爱吃的腊肠、酱肉,还有她自个儿腌的咸鸭蛋,非让我给你带上。说县里食堂的饭菜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的味道。让你别亏待了自己。”
看着那沉甸甸的袋子,闻着隐隐透出的食物香气,唐建科心头一热。这两年,张大山从最初的质疑、考验,到后来的鼎力支持、并肩作战,早已成了他亦师亦友的兄长。张大山的爱人,那位淳朴热情的农村妇女,也一直把他当自家子侄般照顾。
“嫂子太客气了……”唐建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客气啥!”张大山一摆手,眼圈似乎有点红,他别过头去,粗声粗气地说,“你小子,别以为去了县里就了不起了!记住,青峰镇就是你的娘家!在外面要是受了委屈,或者累了,就回来!我老张别的本事没有,一顿酒,一顿你嫂子做的热乎饭,管够!”
这话语粗糙,却饱含真情。唐建科重重地点点头:“张书记,你放心,我忘不了。青峰镇是我的根,我唐建科走到哪里,都是咱青峰镇出去的人。”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张大山用力拍了拍唐建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一下,“走吧,我送你。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镇政府大院门口,出乎唐建科意料地,站了不少人。不只是镇里的干部,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村民代表。人群前面,站着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是当初水源纠纷那几家的长辈。
看到唐建科出来,人群微微骚动了一下。
一位被张大山搀扶着的老大爷颤巍巍地走上前,抓住唐建科的手:“唐镇长……哦不,唐组长,听说你要去县里当大官,管大项目了?”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好事!大好事!你是能干事、干实事的好官!咱们青峰镇沾了你的光!去了县里,好好干,给咱们老百姓争气!”
“唐组长,别忘了咱们青峰镇啊!”
“唐镇长,有空常回来看看!”
“……”
朴实的话语,真挚的情感,让唐建科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乡亲们!谢谢大家!我唐建科能有今天,离不开青峰镇这片土地的养育,离不开张大山的教导,更离不开各位乡亲的支持和信任!请大家放心,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牢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都会竭尽全力为老百姓做事!青峰镇,我一定会常回来!”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最真诚的承诺。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司机小陈——现在已经算是唐建科的“老”部下了——早已经把唐建科那辆半旧的桑塔纳开了过来,擦得锃亮。他麻利地把行李箱和那个装满心意的布袋子放进后备箱。
唐建科与张大山再次用力握手,与围拢过来的干部们逐一告别,然后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青峰镇政府。后视镜里,张大山和乡亲们的身影越来越小,但那份情谊,却在唐建科心中愈发沉重和清晰。他知道,这份来自基层的信任和期待,将是他未来道路上最宝贵的财富和最坚实的后盾。
车子驶上通往县城的柏油路,两旁的田野飞速向后掠去。小陈显然也知道了唐建科高升的消息,开车格外小心谨慎,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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