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上午九点多,经过近四个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抵达了石门镇的地界。镇子坐落在两山之间的狭窄平地上,一条浑浊的小河穿镇而过。镇上的建筑比沿途看到的村庄要好一些,但依然是低矮、陈旧的楼房和平房为主,街上行人稀少,透着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唐书记,到镇上了,我们现在去哪里?”顾伟民回过头问。
唐建科看着窗外略显冷清的街道:“不停镇里。直接去村里,去……”他翻看了一下地图和一个简单的笔记,“去石门岭村,地图上标着,是镇里最偏远的村之一。”
老张依言,没有进入镇中心,而是按照路牌指示,拐上了一条更窄、更破旧的乡村公路。这条路与其说是公路,不如说是勉强拓宽的机耕道,碎石裸露,尘土飞扬。又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前方山坳里才出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村舍。
村子看起来不大,几十户人家的样子,房屋多是土坯或石头垒砌,低矮破败。时近中午,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车子在村口停下,唐建科三人下了车。一股夹杂着牲畜粪便和柴火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个穿着破旧棉袄、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正蹲在村口一棵光秃秃的大槐树下晒太阳,看到有车进来,都好奇地张望着。几个拖着鼻涕、脸蛋冻得通红的孩子,躲在老人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这几个陌生的不速之客。
唐建科整了整因为长途颠簸而皱巴巴的羽绒服,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朝着老人们走去。顾伟民赶紧跟上,老张则留在车旁。
“老人家,晒太阳呢?”唐建科用尽量随和的语气打招呼,掏出烟,给几位老人都递了一支。
老人们有些拘谨地接过烟,眼神中带着疑惑和警惕。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胡子花白的老人操着浓重的口音问道:“你们是干啥的?找谁哩?”
“我们是县里来的,”唐建科含糊地说道,没有亮明身份,“路过这儿,看看。老人家,今年收成咋样啊?”
一听是县里来的,几个老人的表情更加复杂了。花白胡子老人叹了口气:“收成?就那样呗,靠天吃饭,能好到哪去?苞米亩产也就五六百斤,刨去种子化肥,剩不下几个钱。”
“村里年轻人多吗?”唐建科继续问,自己也点了一支烟,就蹲在老人旁边,显得很随意。
“年轻人?哪个年轻人肯待在这山沟沟里?”另一个瘦削的老人接口道,语气带着怨气,“有点力气的都跑出去打工了!就剩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有婆娘娃娃守着这点地。”
“出去打工,能挣到钱吗?”
“挣是能挣点,可外面花销也大啊!一年到头,能带回来万把块钱就不错了。还得看老板脸色,有时候工钱都要不到!”花白胡子老人摇头。
唐建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接着问起了村里的道路、用水、看病、孩子上学等情况。老人们开始还有些顾忌,但见唐建科态度诚恳,问的都是实在事,话匣子也逐渐打开了。抱怨路难走,去趟镇上得半天;抱怨吃水困难,几年前打的井都快没水了;抱怨看病难,村卫生室形同虚设,有点大病就得往县里跑,看不起;抱怨学校条件差,老师都想往镇里调……
正说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旧军大衣、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村干部模样的汉子,骑着辆破摩托车从村里出来,看到村口聚着一群人,便停了下来。
“老支书,这几位是?”汉子警惕地打量着唐建科和顾伟民。
花白胡子老人忙说:“宝山,这是县里来的领导,了解情况哩。”
叫宝山的汉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接到任何通知。他赶紧从摩托车上下来,态度变得恭敬了些,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消除:“领导好,我是石门岭村的村支书,李宝山。您看这……也没接到通知,不知道领导要来,真是……”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唐建科站起身,笑着伸出手:“李支书,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下来看看,没通知镇里。我姓唐,这位是小顾。”
李宝山慌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跟唐建科握手,心里却直打鼓。县里来的?姓唐?还这么年轻?他猛然想起前几天隐约听到的传闻,说县里要来个新书记,非常年轻……难道……
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地说:“您……您该不会是……唐书记吧?”
唐建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李支书,能不能带我们在村里转转,顺便去村委会坐坐,聊聊?”
李宝山顿时慌了神,又是激动又是惶恐。新来的县委书记,居然不声不响就跑到全县最穷的他这村里来了!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他连忙道:“能!能!唐书记,您请!您请!村里条件差,您多包涵!”
他赶紧推着摩托车,在前面引路。那几个老人也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好奇。
唐建科对顾伟民使了个眼色,顾伟民会意,悄悄落后几步,拿出手机,开始录音,同时用笔记本快速记录着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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