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小会议室的灯亮到晚上九点多。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远处县城的灯火稀疏暗淡,会议室里却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椭圆形会议桌旁,围坐着七八个人。除了唐建科、郑国锋、赵东来这三位核心,还有青石镇党委书记赵永春,县农业局长老孙,县国土局长老钱,以及唐建科的秘书吴天明。每个人面前的烟灰缸里都堆了不少烟蒂,尤其是赵永春,他面前的烟灰缸几乎满了,整个人显得焦躁而疲惫。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赵永春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声音沙哑地结束了汇报,“石老栓咬死了不松口,石小军明显是被人当枪使。其他几户观望的村民,也都在看石老栓家的态度。绿源集团那边,李明洲副总今天下午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催得很紧。月底前土地不能解决,他们真的可能重新评估项目。”
农业局长老孙接过话头,他是个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的老农业,说话带着泥土味:“唐书记,郑书记,赵局,这个项目对我们清贫县农业转型太关键了。绿源的技术、品牌、销售渠道,都是顶级的。他们规划的现代蔬菜产业园,采用的全是智能温室、无土栽培、水肥一体化这些前沿技术,种出来的蔬菜直接供应省城的高端超市和连锁餐饮,价格是普通蔬菜的三到五倍!而且他们承诺,优先雇佣本地农民,进行技术培训,将来还能带动周边农户搞订单农业。这不仅是三百多亩地的事,这是给我们清贫县的现代农业,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啊!要是因为这几户人卡壳,黄了,我……我真是心疼得睡不着觉!”
国土局长老钱扶了扶眼镜,语气谨慎:“孙局长说的前景,我们都清楚。但问题出在土地上,就得从土地上找原因。‘野鸭滩’这三百二十亩,是石家坳村的集体农用地,十年前村里搞土地整理,重新分包过一次。石老栓家当时分到了其中最集中的二十亩,位置也最好。其他二十几户,地块相对零散。从法理上说,他们作为承包经营权人,有权决定是否流转。现在他们咬定流转价格低,心里不踏实,这个理由,从程序上很难驳倒。除非……”
“除非什么?”赵东来性子急,追问道。
老钱看了看唐建科和郑国锋,压低声音:“除非我们能找到他们不愿流转的真正原因,或者说,找到有人在背后操纵、阻挠的确凿证据。或者……从土地本身的历史遗留问题入手。”
“历史遗留问题?”唐建科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看向老钱。
老钱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唐书记,这件事……我也是听说,没有确凿证据。大概是七八年前,刘金龙的昌盛建材,曾经想拿下‘野鸭滩’那块地,搞什么生态养殖还是休闲山庄,记不清了。当时也和村里接触过,开出的价格……据说比现在绿源的标准流转价还要低一些。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搞成。我怀疑,是不是刘金龙当年就和石老栓他们有过什么私下约定或者承诺?现在绿源来了,出价更高,程序更正规,反而坏了刘金龙当年的‘好事’,所以他从中作梗?”
这个推测,让会议室里的空气又是一滞。
“狗日的刘金龙!”赵东来忍不住骂了一句,“正面玩不过,就搞这些下三滥!利用不明真相的群众,绑架重点项目,他这是要把清贫县的发展往死里拖!”
郑国锋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老钱的推测有道理。但推测不能作为依据。东来局长,你们公安那边,对石小军的社会关系,摸清楚没有?特别是他和昌盛建材,或者刘金龙手下那些人的往来。”
赵东来点头:“查了。石小军三年前在昌盛建材下面的一个采砂场干过半年,后来因为打架被开除了。之后一直在社会上游荡,偶尔接点零活。最近两个月,他账户上多出两笔钱,加起来三万块,汇款方是一个建材经营部,法人代表是刘金龙一个远房亲戚。我们询问过石小军,他咬死说是以前在砂场干活的工资和赔偿。但这时间点,太巧了。”
“三万块,买他带头闹事,阻挠几百亩的土地流转,破坏上亿的投资项目。”吴天明在一旁做着记录,此时抬起头,语气带着冷意,“刘金龙这笔买卖,做得可真‘划算’。”
“光有资金往来还不够。”郑国锋摇摇头,“他可以有一百种说法来解释这笔钱。关键是要找到他直接受刘金龙指使、组织村民阻挠土地流转的证据。比如录音、录像,或者明确的授意记录。刘金龙这种人,不会亲自出面,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都清楚,刘金龙这一手玩得很刁钻。他藏在幕后,利用村民对土地的天然眷恋和短期利益的不确定性,煽动情绪,制造障碍。你明知道是他干的,却很难抓到直接的证据。就算抓到了石小军,只要刘金龙撇清关系,也动不了他的根本。而时间,却在一点一点流逝,绿源集团的耐心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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