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丼没有日出日落,只有矿镐凿击岩壁的单调回响,和胃袋饥饿蠕动时带来的空虚绞痛,成为划分时间的唯一刻度。
当沉重的铁门在甬道深处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狱卒粗野的呵斥与皮鞭抽打空气的爆响,那就是“白昼”的号角。高德和其他囚徒一起,如同被驱赶的牲畜,麻木地排成扭曲的长队,沉重的脚步在冰冷潮湿的石地上拖沓。
海楼石镣铐摩擦着脚踝早已溃烂结痂的皮肤,每一步都牵扯着皮肉撕裂的疼痛,带来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泥沼里。他需要调动残存的全部意志,才能对抗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骨髓的虚弱感,让这具身体不至于立刻瘫软下去。
矿洞深处,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混合着汗臭、血腥和岩石粉尘的颗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堵塞感。昏黄摇曳的瓦斯灯,在嶙峋的岩壁上投下囚徒们扭曲变形、如同鬼魅般晃动的巨大黑影。监工尖锐的哨声和皮鞭的呼啸是唯一的节奏。
高德沉默着,机械地举起那柄对他此刻虚弱的身体而言过于沉重的矿镐。每一次挥动,手臂上虬结的肌肉都在海楼石无形的压制下痛苦地痉挛、颤抖。
曾经能轻易撕裂钢铁的力量,如今需要咬紧牙关,榨干肺腑里的每一丝气息,才能将镐尖勉强楔入坚硬的岩层。汗水如同小溪,从额角、鬓边、脊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破烂的囚服,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又粘腻。每一次镐头砸落,撞击的反震力都顺着麻木的手臂传遍全身,震得断裂过的肋骨深处隐隐作痛,震得眼前阵阵发黑。
“537号!动作快点!没吃饭吗?!”
监工刻薄的咆哮在头顶炸开,冰冷的皮鞭梢带着恶风,“啪”地一声抽在高德汗湿的脊背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高德身体猛地一颤,镐头差点脱手。他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没有回头,没有辩解,只是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压榨出来,再次举起了沉重的矿镐。矿洞里只有镐头撞击岩石的“铛!铛!”声,如同敲打在濒死的心脏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胃袋的抽搐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刀绞般的锐痛,当手臂的颤抖再也无法抑制,甬道尽头终于传来另一种声响——不是开门,而是金属餐盘被粗暴摔在地上的哐当乱响,伴随着看守不耐烦的吼叫:“开饭!”
这就是“夜晚”的降临。
疲惫到极点的囚徒们麻木地涌向散发着微弱食物气味的通道。所谓的食物,不过是浑浊汤水里漂浮着几粒米和烂菜叶的稀粥,以及一个硬得能砸死人的粗粝饭团。
高德挤在散发着恶臭的人堆里,用颤抖的手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他靠着冰冷的石墙滑坐在地,顾不上海楼石镣铐硌着骨头,也顾不上地面刺骨的寒气,狼吞虎咽地将那点仅能维持生命最低需求的食物塞进嘴里。
粗糙的饭团刮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沙砾,只为给这具濒临枯竭的躯壳注入一点微不足道的燃料。
然而,“夜晚”并未结束。
当最后一点食物的残渣被舔舐干净,当胃里那点虚幻的满足感刚刚升起,铁门再次被粗暴推开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几个穿着白大褂、眼神却比监工更冰冷的身影,推着叮当作响的金属推车走了进来。车上是排列整齐的针筒、采血管和冰冷的束缚带。
抽血的时刻到了。
囚徒们眼中刚刚因食物而亮起的一点点微弱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麻木的顺从。
高德沉默地伸出手臂。长期的抽取,让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和青紫色的淤痕,血管变得脆弱而难以寻找。冰冷的酒精棉球擦拭皮肤的触感带来一阵战栗。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粗暴地按压、拍打着他的肘窝,寻找着那根深藏的血管。
“啧,这537号的血管越来越瘪了,真麻烦。”一个医官不耐烦地抱怨着,针尖带着试探性的刺痛,反复戳刺着皮肤。
高德闭上眼,牙关紧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针尖在皮下游移的冰冷轨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那暗红色的液体,被一点点强行抽离自己的身体。每一次抽血,都像是一次小型的死亡体验。
海楼石镣铐的存在,让幻兽种那惊人的恢复力如同被冻结了一样,难以有效补充这持续的、掠夺性的消耗。他能感觉到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冷,力量如同退潮般不可逆转地流逝,肌肉在不可抑制地萎缩下去。曾经能在新世界搅动风云的黑桃海贼团的副船长,此刻虚弱得连一个普通狱卒都能轻易将他打倒。
囚室终于重归死寂。高德蜷缩在冰冷的石铺角落,沉重的海楼石镣铐像冰凉的毒蛇缠绕着手脚。饥饿感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蚁,在空荡荡的胃袋里啃噬。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寒冷,让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呻吟,旧伤在阴冷的空气里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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