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点十五分,初夏的夕阳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山峦之上,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橘红与淡紫交织的锦缎。
红星孤儿院那栋白墙灰瓦的二层小楼,在这温柔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厨房的烟囱里,一缕灰白色的炊烟袅袅升起,在无风的空气中笔直向上,最终消散在渐深的暮霭里。
厨房里,马小淘正系着那条洗得发白、边缘有些起毛的蓝色围裙,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晚餐。围裙上还依稀可见“某某机械”四个褪色的红字,这是多年前某家企业的捐赠品。
“刺啦——”
切得均匀的土豆丝落入烧热的铁锅,与热油接触时发出悦耳的声响。马小淘手腕轻抖,锅铲在锅中划出流畅的弧线,土豆丝在热力的作用下渐渐变得透明。
灶台是老式的砖砌灶,虽然院里前年通了天然气,但马小淘还是更喜欢用这口烧柴火的大铁锅——李院长说这样炒出来的菜有“锅气”。
厨房的窗户开着,窗外是一排李院长亲手栽种的月季,粉的、红的、黄的花朵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淡淡的花香送进厨房。窗台上放着一台老旧的半导体收音机,正播放着本地的新闻节目。
“...市政府今日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将在城东规划建设高新技术产业园区,预计引进投资超过百亿元...”收音机里传来女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
马小淘伸手调低了音量,让那些关于招商引资和城市发展的新闻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更关心的是锅里的菜会不会糊掉,还有院子里那些小家伙们是不是又在调皮。
灶台旁的案板上,整齐地摆放着已经处理好的食材:切块的西红柿、打散的鸡蛋、切成小段的豆角,还有一小碗精心切成的五花肉丁——这是上周爱心企业捐赠的,他特意留到了周末,想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小淘哥,今天有肉吃吗?”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扒着厨房的门框,眼巴巴地望着锅里。这是小斌,去年刚来的,父母在一次山体滑坡中遇难。
马小淘头也不回,手腕一抖,锅里的土豆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去去去,作业写完了吗?等会儿开饭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他的语气带着故作严肃的轻松,眼角却藏着笑意。
小斌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回了院子。马小淘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菜。盐、少许酱油、一点醋,他的调味总是恰到好处,这是多年来练就的本事。
院子里,李振国院长正弯腰修剪着那几株月季花。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剪掉枯黄的枝叶。已经六十八岁的他动作不再利索,但每一个修剪的角度都经过深思熟虑,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李院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衬衫,袖口已经有些磨损。他的眼镜滑到了鼻梁上,时不时需要推一推。修剪完月季,他直起腰,轻轻捶了捶后背,目光扫过整个院子。
这个院子不大,约莫半亩地,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东边是菜地,种着当季的蔬菜;西边是孩子们的游戏区,有简易的秋千和篮球架;中间的空地上,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正在玩老鹰抓小鸡,笑声清脆悦耳。
“院长爷爷,看我叠的纸飞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歪歪扭扭的纸飞机跑过来。这是飞飞,五岁时被遗弃在院门口,如今已经七岁了。
李院长推了推老花镜,笑眯眯地接过纸飞机:“飞飞真厉害,不过这飞机翅膀一边大一边小,飞起来可能会转圈哦。”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耐心地教飞飞如何对折、压平。
厨房里,马小淘正在尝汤的咸淡。大铁锅里炖着萝卜排骨汤,汤汁已经变成了奶白色。他皱了皱眉,又加了一小撮盐。灶台上摆着已经做好的三个菜:西红柿炒鸡蛋、醋溜土豆丝,还有一小盆红烧肉。肉不多,但每一块都切得大小均匀,在酱汁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孤儿院的小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墙皮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但窗户擦得干干净净。二楼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的衣服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其中一件小号的白T恤上还留着昨天画画时不小心沾上的水彩痕迹。
“开饭啦!”马小淘站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嗓子,用勺子敲了敲门口的搪瓷盆。那搪瓷盆已经用了十几年,边上有几处磕碰的痕迹。
孩子们像小鸟一样从院子的各个角落飞奔向食堂。那是一间由旧教室改成的房间,摆着六张长桌,桌腿都用木楔加固过。墙上贴着孩子们画的画,从歪歪扭扭的太阳到略显幼稚的“我的家”。
食堂的灯是普通的日光灯管,有些已经发黑,光线不算明亮,但足够照亮每一张期待的小脸。年纪大些的孩子主动帮忙摆碗筷,年纪小的则乖乖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望着厨房方向。
李院长洗了手,慢慢走进食堂。他看着孩子们排队打饭的样子,眼角泛起细密的皱纹。马小淘给每个孩子的碗里盛上差不多的分量,遇到正在长身体的大孩子会多给半勺饭,遇到胃口小的小姑娘会少盛些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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