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很窄,四人的肩背几乎贴着两侧潮湿温热的肉壁,脚下踩着某种粘稠滑腻的、带着微温的液体。液体深度刚过脚踝,流速缓慢,散发出淡淡的酸腐气味——这是消化液,浓度不高,但长时间浸泡足以侵蚀凡人的皮肤。
文心竹走在最前面,右手举着第七钥晶石,透明晶体内的银色鹤影此刻散发出柔和的银光,勉强照亮前方三米左右的范围。她左手则握着那枚已经蜕变过的古玉碎片,碎片表面鹤踏火莲的纹路在黑暗中隐隐发光,提供着微弱的血脉感应。
她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点,脚下的地面并不平整,有隆起有凹陷,有时还会突然踩到某个软塌塌的、类似息肉的东西,让人一阵恶心。
火爆昙紧随其后,她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些,失去三成血脉精华对仙元运转确实有影响。她能感觉到体内剩余的鹤族血脉在缓慢恢复,但速度很慢,远水解不了近渴,此刻她正分出一部分心神,维持着一层薄薄的功德金火护罩,覆盖在四人体表——不是为了防御攻击,而是为了隔绝消化液的侵蚀。
顾云深和陆北辰走在最后,两人都脱下了外套,用布料包裹住小腿和脚踝,做了简单的防护。陆北辰的电子设备已经完全失灵,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拿着那个黑屏的探测仪,偶尔按几下,希望奇迹发生。
就这样在黑暗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也没有任何岔路。只有无尽的弯曲、下坡、偶尔的狭窄和开阔。消化液的气味越来越浓,温度也在缓慢上升,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甜腻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小心……火爆昙突然开口,声音在狭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这气味有问题。
文心竹已经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她晃了晃头,试图保持清醒,但眼前的银光开始出现重影。通道两侧的肉壁似乎开始蠕动,表面浮现出奇怪的纹路——那些纹路在变化,在扭曲,逐渐组成一幅幅画面……她看到自己。
画面里的她穿着一身病号服,坐在一间纯白色的房间里,房间没有窗户,墙壁是柔软的防撞材质,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她双手被束缚带绑在椅子扶手上,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嘴角挂着痴傻的笑。
房间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手里拿着病历本,医生低头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在病历上记录着什么。
然后医生抬起头——那张脸,是陆北辰。
冷静,理智,带着职业性的怜悯。
画面里的陆北辰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实验数据:患者文心竹,家族遗传性精神分裂症晚期,伴有严重妄想和攻击倾向,已无治愈可能,建议长期隔离观察。
不……
文心竹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撞在肉壁上,肉壁温热柔软,像活物的内脏。
那是假的……她告诉自己。
但画面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她看到自己在束缚带里挣扎,口水流下嘴角,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看到陆北辰面无表情地注射镇静剂,看着自己慢慢瘫软下去。
然后画面切换,她看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周围是燃烧的建筑、倾倒的招牌、破碎的玻璃。废墟中央,顾氏集团的大厦已经倒塌半边,星辰娱乐的LOGO碎成几块,远处,红尘仙域的服务器机房冒着浓烟。
而她站在废墟顶端,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匕首,仰天狂笑。
疯了吧?这样就对了!画面里的她尖叫着,毁掉!全都毁掉!反正早晚都要完蛋!
她身后,火爆昙倒在血泊里,颈间的古玉碎片碎裂成渣。顾云深跪在不远处,胸口插着半截断剑,陆北辰被压在废墟下,只剩一只手露在外面,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全部……都是她杀的,文心竹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她握紧手中的第七钥晶石,晶体表面冰凉,但内部的银色鹤影却不安地翻腾着,传递出混乱的意念——那些画面里蕴含的情绪太过真实,真实到连晶石里的守护之灵都被污染了。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火爆昙也僵住了,她看到的画面完全不同。
那是一片清冷孤高的仙界云海,她独自一人坐在悬崖边,脚下是翻涌的云雾,身后是空旷寂寥的宫殿。宫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风穿过走廊时发出的呜咽声。
她穿着一身素白仙裙,长发披散,手中抱着一把断了弦的古琴,琴身已经蒙尘,琴弦断裂处卷曲发黑。
她就这样坐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云海翻涌,日月轮转,仙界没有四季,时间失去了意义,偶尔有仙鹤飞过,但都不在她身边停留,偶尔有仙人路过,但都远远避开,眼神里带着怜悯或鄙夷。
孤寂终老……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她心里。
然后画面切换,她看到人间,看到顾云深老了,他依旧优雅,依旧从容,但鬓角已经斑白,眼角有了皱纹。他娶了一个温婉的凡间女子,生了两个孩子,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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