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釜底抽薪
柳氏那封满含怨毒与求救的密信,如同投入暗流的一颗石子,并未立刻激起预想中的惊涛骇浪,反而在第三天,迎来了一记猝不及防的闷棍。
正如容璟所料,京兆府忽然旧案重提,翻出了一桩五年前的南城军饷贪墨案。此案当年因证据不足、主要证人暴毙而不了了之,如今却有“新证人”挺身而出,直指时任南城兵马司文书、现任副指挥使柳承志,当年协同上司篡改账目,中饱私囊,数额不小。
消息一出,虽未立刻将柳承志下狱,但御史风闻奏事,朝堂之上已有弹劾之声。柳承志顿时焦头烂额,四处奔走打点,应付衙门问询,哪里还顾得上深宅内院妹妹的哭诉与求救?只匆匆派人回话,让柳氏暂且忍耐,勿要再生事端。
这记闷棍,不仅打懵了柳承志,更让禁足中的柳氏如坠冰窖。外援被斩,兄长自身难保,她顿觉孤立无援。而府内,沈清辞借着“协理家务、整肃内闱”之名,在老夫人默许和沈伯远渐渐倾斜的支持下,动作越发利落。
清理完一批管事婆子后,沈清辞将目光投向了府中账目,尤其是母亲嫁妆这一块。这是柳氏经营多年、油水最丰厚,也最能揪住她把柄的地方。
这日,她带着青黛和钱嬷嬷拨给她的一个懂些账目的婆子,径直去了侯府账房。账房先生是个山羊胡的老头,姓吴,见到沈清辞,态度表面恭敬,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倨傲与敷衍。
“大小姐,府中总账和往年的账册都在这里了。夫人……柳夫人那边的私账和嫁妆册子,向来是她自己保管,小的这里只有大概的出入记录。”吴先生将几本厚厚的总账推过来。
沈清辞没有立刻去翻总账,反而问:“我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府中可有存档?”
吴先生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时间久远,需要找找。当初都是老侯爷夫人(沈清辞生母)身边的人经手,后来……后来便有些散乱了。”
“散乱了?”沈清辞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母亲嫁妆乃我沈家产业一部分,更是父亲亲自过目存档的,如何会散乱?吴先生,你掌管账房多年,若是连主母嫁妆册子都保管不善,这差事怕是当到头了。”
吴先生额角见汗,忙道:“大小姐息怒!小的这就找,这就找!”他在几个落灰的箱笼里翻腾半天,才找出一本封面陈旧、纸张泛黄的册子,双手呈上。
沈清辞接过,翻开。册子是母亲当年嫁妆的原始清单,罗列清晰:田庄两处,铺面四间(城东绸缎庄一间,城南酒楼一间,城西药铺一间,城北书肆一间),金银首饰若干箱,古玩字画若干,压箱银五千两等等,记载详细。
但当她要求核对现今这些产业的账目时,吴先生却支支吾吾,拿出的近几年的账本要么语焉不详,要么盈亏巨大,尤其是那四间铺面,账面上竟有三间常年亏损,只有城东绸缎庄勉强维持。
“城西那间药铺,我记得母亲说过,当年请的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掌柜,地段也好,怎会连年亏损至此?”沈清辞指着账本上一笔笔赤红的数字。
“这……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些年药材行当竞争激烈,铺子老旧,掌柜的也老了,经营不善……”吴先生擦着汗。
“经营不善?”沈清辞冷笑,“可我前日派人去看过,那铺子门面整洁,客流尚可。反倒是隔壁新开的‘济世堂’,生意红火。”她特意点了“济世堂”的名字,目光锐利地看着吴先生,“吴先生,你猜,若我亲自去那铺子,查查库存,问问街坊,这‘亏损’的银子,到底去了哪里?是填了药材商的窟窿,还是……进了某些人的私囊?”
吴先生脸色一白,腿肚子都有些转筋。这位大小姐怎么如此精明?连铺子实地都看过了!
“还有这城南酒楼,账面亏损最大,可我怎么听说,那酒楼地段金贵,日日宾客盈门?”沈清辞步步紧逼,“吴先生,你这账做得,未免太不用心。还是说,有人让你这么做?”
“大小姐明鉴!小的……小的只是按吩咐记账啊!”吴先生噗通跪了下来,知道瞒不住了,“铺子的实际营收……另有一本账,在、在周嬷嬷手里!柳夫人每月会查看……具体的银子流向,小的实在不知啊!”
周嬷嬷!柳氏的陪嫁心腹,也是替她管理私产的白手套!
“把那本真账,还有库房钥匙、对牌,全都交出来。”沈清辞语气不容置疑,“现在,立刻。或者,我请父亲和老夫人过来,一起看看你这‘不用心’的账,到底有多不用心。”
吴先生哪里还敢犹豫,连滚爬爬地从账房暗格里取出另一本账册,又哆哆嗦嗦地交出了库房钥匙和对牌。这两样东西,柳氏掌家时也从未完全放手,如今却被沈清辞以雷霆手段,硬生生夺了过来。
拿着钥匙、对牌和真实账册,沈清辞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冰冷怒意。账册粗略一翻,便知母亲留下的产业,这些年被柳氏掏空了多少!那些“亏损”,大多流入了柳氏的私库,或用于贴补柳家,或成为她收买人心、巩固地位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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