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宫惊魂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冽,却带着一股压抑的寒意。宫车早早便候在了永宁侯府门前,黑漆描金,规制冷肃。
沈清辞换上了一身符合规制的素雅宫装,发髻简单,只簪一支白玉簪。她面上薄施脂粉,遮掩了一夜未眠的憔悴,眼神却清亮如寒星,平静得不见波澜。青黛想跟着,却被宫人客气而坚决地拦下。
“太后娘娘喜静,沈大小姐一人即可。”
沈清辞对担忧的青黛和前来送行的老夫人微微颔首,转身,独自一人踏上了宫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视线,也隔绝了退路。
马车辘辘,驶过清晨尚显寂静的街道,穿过一道道森严的宫门。红墙金瓦,飞檐斗拱,层层叠叠,气势恢宏,却也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与冰冷。这是权力的中心,也是吞噬无数血肉与灵魂的巨兽之口。
巳时初刻,分毫不差。宫车停在慈宁宫外。早有宫女候着,引她入内。
慈宁宫并不如想象中奢华,反而透着古朴肃穆,廊下铜炉焚着檀香,气息悠远。一路行来,宫人皆低眉顺眼,脚步轻盈,几乎不闻声响。压抑的安静,比喧哗更让人心头发紧。
正殿内,太后并未在宝座上,而是坐在窗边的暖炕上,穿着家常的沉香色常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正望着窗外一株新开的玉兰。她年约五旬,面容端丽,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郁色与疲惫,眼神也有些涣散,不似久居上位者的锐利。
“臣女沈清辞,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沈清辞依礼下拜,姿态恭谨,不卑不亢。
太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起来吧,赐座。曹奉御说,你医术不错,还治好了瑞王妃的心悸?”
“太后娘娘谬赞。臣女只是略通皮毛,恰巧对症罢了。瑞王妃乃忧思过度,静养调理即可,非臣女之功。”沈清辞谨慎答道,目光低垂,却已将太后气色尽收眼底。面色微黄,眼下青影,唇色偏淡,确是久病亏虚之象,但……
“年纪轻轻,倒懂谦逊。”太后似乎笑了一下,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哀家这身子,太医院调理了半年,总不见起色。夜里难眠,白日昏沉,心口时常憋闷。听说你有些民间偏方,不妨给哀家瞧瞧。”
“臣女惶恐。请容臣女为娘娘请脉。”沈清辞起身,走到炕前。一名身着深青色宫装、面容严肃、眼神精明的中年宫女上前,在太后腕上覆了一方极薄的丝帕。这便是秦桑,慈宁宫掌事宫女。
沈清辞屏息凝神,三指轻轻搭上太后腕间。脉象虚浮无力,时快时慢,气血两亏,肝郁气滞之象明显。但……在虚浮之下,似乎还隐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滑涩之感,如同清澈溪流中混入了一缕极细的油污,若非她感知敏锐,又有前世钻研毒术的经验,几乎难以察觉。
这不是普通的病症!是中毒!而且是一种极其隐秘、缓慢侵蚀脏腑、症状与寻常体虚极为相似的慢性毒药!难怪太医查不出!
她心中剧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异样。是谁?竟敢对太后下如此阴毒之手?是曹奉御?还是秦桑?或是……宫外之人?
“如何?”太后问道,声音带着倦意。
沈清辞收回手,垂眸斟酌词句:“娘娘凤体确属思虑劳神,耗伤心血,以致心悸失眠,精神不济。需安心静养,辅以温和滋补、疏肝解郁之药,缓缓图之。”她只说了表面的病症,绝口不提中毒之事。深宫之内,一言不慎,便是杀身之祸。
“哦?与太医所言,倒也大同小异。”太后似乎有些失望,靠在引枕上,“都说要静养,可这宫里宫外,哪有真正的清净。”
这时,曹奉御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香气浓郁。“娘娘,该用药了。”
太后皱了皱眉,显然对药味不喜,但还是接了过来。秦桑上前伺候。
沈清辞目光飞快地扫过那碗药。药色深褐,气味以黄芪、当归、酸枣仁等常见补益安神药材为主,并无明显异常。但她注意到,曹奉御端药时,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微微翘起,而秦桑接过药碗,用小银勺轻轻搅动时,手法也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昨夜那神秘人传来的讯息:“曹奉御,秦桑。”还有那句“若遇刁难或陷害,可设法提及‘先陈贵妃’旧事”。
先陈贵妃?她毫无头绪。但此刻,太后正要服用可能被动了手脚的药……
就在太后即将将药送入口中的刹那,沈清辞忽然开口,声音清晰:“娘娘,请恕臣女多嘴。此药中黄芪用量似乎略重,与娘娘此刻肝郁之症相冲,恐有壅滞之弊,反而不利于安眠。不若稍减黄芪,加入少许合欢皮、夜交藤,宁心安神之效或更佳。”
她这话说得突兀,甚至有些逾越。曹奉御脸色一沉:“沈大小姐,此乃太医院几位院正共同斟酌的方子,岂容你随意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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