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宫宴惊变
寅时三刻,天色未明,永宁侯府已是灯火通明。沈清辞换上符合规制的宫装,层层叠叠的锦缎繁复沉重,发髻高绾,簪着御赐的珠花,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血丝与疲惫。清安也早早被叫起,穿着一身簇新的小公子袍服,睡眼惺忪,却懂事地没有吵闹。
沈伯远一身朝服,神色肃穆,看着即将入宫的一双儿女,沉声叮嘱:“入宫后,紧随为父,勿要随意走动。朝贺时,谨言慎行,多看少说。清安,尤其要听话,紧跟着你姐姐。”
“父亲放心,女儿省得。”沈清辞握紧弟弟的小手。
马车驶向宫门。晨雾缭绕,沿途已有不少官员车马同行,皆沉默疾行,唯有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宫门外,车马云集,人员却井然有序。沈伯远递上牙牌,自有太监引着他们从偏门进入,前往命妇等候的偏殿。男女分席,沈清辞带着清安与一众女眷候在一处暖阁,沈伯远则前往官员列队之处。
暖阁内香气馥郁,命妇们低声寒暄,衣香鬓影,却难掩那份刻意维持的端庄下的暗流。沈清辞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看到了几位与柳氏交好、曾对她冷嘲热讽的夫人,此刻皆避开了她的视线。也看到了几位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诰命,其中便有陈太医的夫人,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陈夫人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辰时正,钟鼓齐鸣,宫宴正式开始。帝后升座,百官及命妇分批入殿朝贺。沈清辞牵着清安,跟在命妇队伍中,垂首敛目,行三跪九叩大礼。高坐御座之上的皇帝,年约五旬,面容威严,眼神锐利,透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皇后端坐其侧,神色沉静,只是目光扫过下方时,在瑞王的位置略微停顿了一瞬。
瑞王夜凌云今日一身亲王蟒袍,意气风发,立于皇子首位,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眼神却隐隐带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冗长繁琐的礼仪过后,赐座,开宴。丝竹悦耳,舞姿曼妙,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看似一派盛世欢歌,但席间众人,真正放松的又有几个?
沈清辞的位置不算靠前,却能清晰看到御座下首的皇子亲王席,以及稍远处一些重臣的位置。她注意到,负责巡守殿内外的侍卫中,有几张面孔,与方济民之前提供的、可能与瑞王有染的将领名单上的人有几分相似。而负责侍奉御前酒水、传递菜肴的太监宫女,行动间也透着一股异于寻常的紧绷。
她的目光,更多是落在殿内角落那几尊巨大的鎏金仙鹤香炉上。此刻,炉内香烟袅袅,散发出的正是那所谓的“龙涎凤髓香”。香气浓郁华贵,沁人心脾,初闻并无异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宴至中途,气氛渐酣。皇帝兴致颇高,与几位老臣对饮了几杯,又受了皇子亲王们的轮番敬酒。瑞王敬酒时,言辞恳切,祝祷父皇万寿无疆,大梁国祚永昌,引得皇帝开怀大笑。
就在此时,侍立御前的一名老太监——正是内侍监副总管孙太监,忽然上前一步,躬身对皇帝低语了几句。皇帝眉头微挑,点了点头。
孙太监随即转身,对着殿内朗声道:“陛下体恤,念及今日宴席所用熏香‘龙涎凤髓香’乃瑞王殿下孝心进献,香气独特。为彰显天家恩典,亦为查验香品以保完全,特旨,请太医院陈院判,当场以‘验毒炭’之法,再验此香,以昭慎重,亦让众卿同赏佳品。”
此言一出,殿内微微一静。瑞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恢复如常,甚至配合地露出受宠若惊之色:“父皇恩典,儿臣感激不尽!陈院判医术精湛,正可品鉴此香。”
陈太医起身出列,躬身领旨。早有太监将一尊小型的香炉和特制的“验毒炭”等物搬至殿中空地。
沈清辞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来了!计划的关键一步!那验毒炭中,嵌有硫磺粉!
陈太医面色沉静,先是对着香炉中的“龙涎凤髓香”仔细观察,又取少许置于鼻端轻嗅,点头赞道:“香气醇厚悠长,确属上品。” 随即,他取出一块特制的、中心微凹的验毒炭,置于小香炉旁,又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小银铲,铲起一小撮正在燃烧的“龙涎凤髓香”香灰,准备置于验毒炭上灼烧检验——这是查验熏香是否含有矿物杂质的常用方法之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点香灰和验毒炭上。瑞王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鬼狐不知隐匿在何处,但沈清辞能感觉到,殿内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绷。
香灰缓缓落在验毒炭中心……
一秒,两秒……
起初并无异样。陈太医捻须观察。
就在众人稍稍放松之际,异变陡生!
那验毒炭与香灰接触的中心处,猛然冒出一股极其刺鼻的、带着明显硫磺和某种金属灼烧气味的浓烈红烟!红烟滚滚而起,瞬间弥漫开来,甚至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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