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了两下。
接着是春桃熟悉的声音:“姐姐,送炭来了。”
苏知微抬眼看去,手指无意识地按在册子边缘。她没动,也没应声。
春桃站在原地,手搭上门闩,回头看了她一眼。
苏知微点了下头。
门开了条缝,外面那名宫女低着头,把托盘放在门槛上,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时快。
春桃端起托盘往里走,刚迈过门槛,苏知微忽然道:“放下。”
春桃停住。
“今天不是该送炭的日子。”
春桃低头看那炭块,颜色偏深,压得也实,不像寻常用的松枝炭。她把托盘搁在桌上,没再靠近。
苏知微起身走到桌前,用银簪挑了一小块碾碎,凑近闻了闻,又捻了点在指间搓开。
“加了东西。”她说,“烧起来会呛人,量大了能迷神。”
春桃倒吸一口气:“她们……还是不肯罢手?”
苏知微把簪子插回发髻:“验毒官的事传出去了,她们知道不能再明着来。可越是这样,越会暗地里逼我犯错。”
她坐回桌边,翻开册子,在最后一页写下:**炭中有异,疑似掺药,意图扰神乱志。**
写完,她合上本子,盯着窗外铜铃。风停了,铃没响。
但她知道,对方已经动了。
她必须抢在下一步之前,找到能扳回局面的东西。
军粮案卡了太久。瘴毒的事虽破了局,可那只是旁枝。真正要害,是贵妃兄长如何吞了北境三军的粮饷。没有证据,皇帝不会动一个从一品的大将军。
她缺一把刀。
“春桃。”她忽然开口,“你之前说的那个旧识,还在联系吗?”
春桃一愣:“您是说……兵部老尚书家的事?”
“嗯。我让你打听他们后人,有消息了吗?”
春桃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得极小的纸条:“昨儿夜里,有人塞在我洗衣的桶底。说……约在东城外染坊见,午时三刻,只等一刻钟。”
苏知微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字迹歪斜,像是左手写的。
“你信吗?”她问。
“我不敢全信。”春桃低声说,“可那人提到了一件旧事——当年老尚书被贬,临走前烧了一半账本,剩下半本藏在灶台砖缝里。这事只有家里人知道。”
苏知微眼神一动。
她站起身:“我去。”
“小姐!”春桃急了,“外面不安全,万一是个圈套……”
“要是真线索,错过就没了。”苏知微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灰褐斗篷,“我不能一直等着她们出手。这次,我要先拿到东西。”
两人没走正门。春桃熟门熟路带她从冷院后墙的小角门出去,那边守卫松,每日午时换岗,正好有空档。
出了宫界,街上人不多。冬日天短,云压得低,路上行人裹紧衣裳匆匆而过。
染坊早已废弃,木门半塌,院子里堆着烂布和断杆。苏知微站在门口,没进去,只让春桃在外头守着。
她靠着墙根慢慢往里走,脚踩在干裂的泥地上,声音很轻。
一点钟响。
她抬头看天,估摸着时间。
人还没来。
她正要退到屋檐下避风,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她猛地转身。
一个男人站在破窗后面,三十出头,穿一身粗布短打,脸上有道旧疤,从眉尾划到颧骨。他手里什么都没拿,只朝她抱了下拳。
“你是苏才人?”声音压得很低。
“我是。”苏知微没上前,“你怎么证明你是谁?”
男人沉默几秒,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递过来。
她接过一看,背面刻着“兵部司务”四字,年款是先帝永昌七年。这种牌子早废了,现在没人用。
“我爹是最后一任主簿。”男人说,“他死前说,若有人查军粮案,就把这个交给来人。”
苏知微把牌子还给他:“你带来了什么?”
男人又从内襟取出一卷油布,打开一角给她看。里面是几张薄纸,字迹细密,还有些图形。
“这是我伯父留下的。”他说,“他在工部铸坊当过差。三年前突然死了,说是中风。可他死前一夜,亲手把这些塞进灶底灰堆里。”
苏知微接过那卷纸,快速翻了一遍。
纸上记的都是铁料进出、窑炉使用时间、银钱流向。其中一条写着:“三月十七,生铁三百斤入贵府别院,报作炭薪。”另一行注:“锻成者,皆刻‘凤翎’暗记,非军配。”
她心跳加快。
凤翎纹是禁制图案,只有皇室亲卫兵器才能用。民间私刻,杀无赦。
她抬头看他:“这些东西,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我怕。”男人声音哑了,“我一家五口挤在城南棚户里,孩子才四岁。我不敢冒头。可这几天,我发现有人在盯我家门口。”
苏知微明白了。
不是她找到了线索,是对方的动作逼得这人不得不现身。
“你放心。”她说,“我会想办法送你们出城。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有办法护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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