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西北边陲那座荒废多年的军驿。
山风穿林而过,吹得破庙檐角铁马叮当作响,仿佛低语着十年前未散的冤魂。
苏锦瑟立于尼庵门前,素衣微扬,目光沉静如渊。
她身后跟着小豆子,怀里揣着一只旧陶罐——那是从陈老瘸床下取出的“信物”,据说是当年苏家一名暗线老兵临终前托付的遗物。
她以此为由,借边境老兵联名请愿之机,名正言顺踏入这处禁地般的尼庵。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端着铜盆走出,发髻灰白,面容枯槁,右耳缺了一小块——正是哑姑。
十年隐世,她早已不似人形,唯有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未熄的惊惶。
苏锦瑟没有贸然开口。
她蹲下身,将湿布轻轻覆在盆沿,动作温柔得像在侍奉亲人。
然后,她取出一张画纸,缓缓铺开——纸上绘着一座府邸,屋脊飞檐,匾额上写着“顾府”二字。
哑姑的手猛地一抖,铜盆落地,水洒了一地。
苏锦瑟不动声色,继续画下去:一个女子抱着孩子躲在屏风后,窗外电闪雷鸣;接着,一位贵妇模样的人颤抖着将一枚玉佩交到黑袍人手中,那人背影挺拔阴冷,转身时,腰间半块玉佩露了出来——上面刻着四个小字:录始归心。
她抬头,直视哑姑的眼睛:“你看见了,对吗?那一夜,你在屏风后。”
哑姑浑身剧震,手指痉挛般抽动,忽然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摇头,泪水滚落。
苏锦瑟点头:“你说不了话,但你能画。”
她递上炭笔。
哑姑迟疑片刻,终于接过,在纸上颤抖地描摹起来——依旧是那枚玉佩,但这次更清晰:螭龙盘绕,青光流转,正是顾家祖传的青螭纹佩!
而在它旁边,她又画了一块残缺的玉佩,形状与“录始归心”完全契合。
苏锦瑟呼吸一滞。
她从怀中取出自己贴身收藏的半枚玉佩——那是母亲死前塞进她掌心的最后信物。
纹路、材质、断裂的边缘……严丝合缝,竟是一对!
脑中轰然炸响!
不是巧合。从来都不是!
苏家掌舆情,评定风云录人选;顾家执边情,掌控江湖密探网络。
一个定名,一个知情。
而沈元衡——当朝宰相,风云录的实际操控者——要的不是武林清平,而是绝对驯服的神话体系!
谁不服从,谁就被抹除。
她指尖抚过玉佩裂痕,声音轻得像雪落寒江:“原来如此……我们两家,都是他登神路上的垫脚石。”
回程路上,风沙扑面。
苏锦瑟紧裹斗篷,步伐却愈发坚定。
她在破庙前停下,顾夜白正坐在残碑旁磨剑,黑袍垂地,血锈斑驳。
他抬头,眸光如刀。
苏锦瑟走近,将两张画并排置于石上,又取出那对玉佩,轻轻拼合。
“你父亲不是叛将。”她一字一顿,“他是被逼交出情报网的钥匙。而我父亲,则因拒绝篡改‘风云录’初评名单,被安上谋反罪名。”
顾夜白握剑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那一晚,你母亲用家族玉佩,换你活命的机会。而收下玉佩的人……”她抬眼,直视他,“是当朝宰相沈元衡。他以‘保全后代’为饵,诱杀忠良,再借风云录洗白恶名,捧出自己扶持的‘英雄’。”
“所以……”她的声音冷冽如霜,“他们不要真相,只要听话的神话。而你我,本该早就死在十年前的火海里。”
顾夜白猛地站起,一步跨前,铁掌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他的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风暴,声音嘶哑破碎:“幕后之人……是谁?”
苏锦瑟迎着他灼烈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沈元衡。我们要做的,不是潜入相府刺杀他——”
她松开玉佩,任其坠落尘埃。
“是要让整个江湖亲眼看着,他亲手打造的‘风云录’,如何变成绞杀他自己的一条索命绳!”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小豆子浑身泥尘,跌跌撞撞冲进来,喘得几乎断气:“魏屠……亲率三百巡骑……已过烽火台!打着‘剿灭逆党余孽’的旗号,半个时辰就到!”
风骤停。
残幡猎猎,如招魂幡舞。
顾夜白霍然转身,手按剑柄,杀意沸腾。
苏锦瑟却笑了。
她拂去裙上尘土,从容起身,望向庙外茫茫黄沙,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来得正好。”
她低声吩咐柳婆婆:“去,把告帖发出去——明日辰时,我要让全城百姓都知道,有一场‘皮影戏’,讲的是……真·正·的武林神话。”破庙前的黄沙尚未平息,风里还卷着方才万人低语的余温。
魏屠率三百巡骑而来,铁蹄踏碎晨光,旌旗上“肃清逆党”四字狰狞如血。
可当他策马行至镇口,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勒缰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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