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脚歪斜,线头外露,却绷得极紧,像一张被命运拉满、却尚未射出的弓。
小鱼干蹲在幕布后,手里攥着半截蜡烛,火苗忽明忽暗。
他不是在点灯,是在“听光”。
“听”月光落下的角度,“听”云影游移的节奏,“听”孩子们呼吸的起落——他曾在苏锦瑟帐下学过三年“影律”,知道最锋利的光影,不在亮处,而在将暗未暗那一瞬。
“开锣!”他低喝。
没有锣。
只有一枚铜钱,被昭影用指甲弹向青砖——清越一响,如裂冰。
幕布亮了。
不是靠灯,是靠三十面铜盆盛满清水,斜对天穹。
月光坠入水心,被晃动、被折射、被无数双小手托举着,一束束,纤细却执拗,刺破夜雾,直射幕布。
第一场:“共撑一伞”。
两个孩子钻出幕布——一个扮修伞匠,一个扮躲雨女童。
没伞骨,就用竹篾弯成弧;没伞面,便扯开一件灰麻衣,两人各执一角,微微抖动。
衣影投在幕上,竟真浮出一把颤巍巍的纸伞轮廓,伞沿滴水,滴滴答答,敲在人心上。
就在伞影最圆、最稳、最像人间烟火的那一刹——
云来了。
不是飘,是扑。一只巨大而沉默的手,倏然合拢,遮尽月华。
幕布霎黑。
连水光都死了。
台下百余人屏息——有海鲨帮残部、有逃难来的流民、有闻讯赶来的邻村老塾师……所有人下意识攥紧衣襟,仿佛那黑暗不是天意,而是旧日“风云录”封杀令重临江湖的征兆。
可幕布后,无人惊呼。
只有昭影轻轻一拍掌。
像一声心跳。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渐渐汇成节拍。
孩子们开口了。
不是唱,是哼——调子稚拙、走音、断续,却是第七碑前万人哭丧时,苏锦瑟亲自教过的童谣:
“碑不倒,火不熄,
一人撑伞,千人避雨;
伞破了,补它;
光没了,我们自己——
点灯。”
最后一个字落,奇迹骤生。
并非幻觉。
是三百二十七场巡演刻进骨血的肌肉记忆——观众们眼前,竟真浮出光影!
不是幕布上的,是心里的。
有人“看见”修伞匠脊背微弓的弧度,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孤辰剑;
有人甚至“看见”女童仰起的脸,眉心一点朱砂痣,与当年苏锦瑟登台时,一模一样。
黑暗未散,可光,已在人眼中重生。
——原来最牢的幕布,从来不是布,是记忆;
最亮的灯,从来不是火,是不肯闭上的眼睛。
黎明将至,雾气如纱,浮在青石阶上。
顾夜白推门而出。
院中静得落针可闻。
可满墙、满檐、满竹竿,挂的全是皮影——湿漉漉的,滴着晨露,像刚从泪里捞出来。
夜粥郎画了碗热粥,米粒分明,热气袅袅;
灯花嫂画了檐角灯笼,灯芯一点猩红,仿佛还在燃;
连终年酗酒、从不沾墨的赵九,也托人送来一幅:他娘抱着糖人,笑纹深得能盛住整个春天。
昭影踮脚,正挂最后一张。
羊皮薄而韧,背面尚空,正面却已洇开淡墨——不知是谁,悄悄描了半道炊烟。
她回头,朝顾夜白扬起脸,晨光勾勒她睫毛的弧,声音清亮如初雪坠枝:
“爹!今天演谁的故事?”
他抬眼,望向东方。
霞光正一寸寸撕开雾幕,金红泼洒,似剑劈苍冥。
他喉结微动,声音很轻,却像铁锤叩在新铸的犁铧上:
“演我们自己的。”
——晨雾未散,昭影发现昨夜晾在院中的空白羊皮被露水浸透,边缘卷曲如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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