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找东西,是接应。
接应十年前那个雪夜断碑时,从她母亲怀里滚落、被血浸透又冻僵的半截襁褓布条;接应赵九娘咽气前攥着她小手、指甲掐进她掌心说的那句“别怕,碑倒了,字还在人心里”;更接应苏锦瑟昨夜蹲在灶台边,用烧焦的槐枝蘸着灶灰,在粗陶碗底写下的三个字——不是名字,是火种。
土层松动,腥气上涌。
指尖触到那块焦黑木片的刹那,她呼吸一滞。
轻,却沉;脆,却韧;边缘如雷劈锯齿,断面扭曲蜷曲,仿佛还凝着当年第七碑轰然倾塌时那一声撕裂天地的悲鸣。
云纹残迹在焦痕下若隐若现,像一道被烈火封印的咒——而咒心,正是半枚“沈”字右旁的“彐”,斜斜嵌在炭化的木纹里,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她没哭。
只是把木片托在掌心,举到眼前,让夕阳最后一道金光斜斜切过那焦黑的断面。
光晕里,灰烬浮起,细尘微颤,仿佛有无数无声的唇,在光中开合。
娘说……
娘没说完。
可她懂了。
不是复仇要埋得深,是真相要埋得稳——稳到连地脉都认它作根,稳到麦子抽穗时,根须会自发缠住它,吸尽它十年未散的怨与烈,再捧出饱满的穗。
她俯身,将木片轻轻放回犁沟最深处,覆上新土,再用脚掌稳稳踩实。
一下,两下,三下。
脚踝上的泥点早已干成褐色的痣,而她脚底传来的,是泥土之下微不可察的震颤——仿佛整片田,正随她心跳同频。
“娘说……”她仰起脸,睫毛上沾着细碎金光,声音轻得像风拨动麦芒,“坏东西埋深点,好东西才长得出来。”
话音落,风忽静。
连掠过田埂的雀群都顿了一瞬翅尖。
远处,顾夜白已收犁驻足。
他没回头,却听见了。
肩头犁把残留的余温熨贴着掌心,而另一只空着的手,正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孤辰剑鞘——那里没有剑,只有一枚旧皮影,是苏锦瑟亲手雕的“梅影傀”,袖口微绽,露出底下缠绕多年的素色绷带,绷带上隐约渗出血痕,却早不痛了。
他望向村庄方向。
炊烟正一缕缕升起,青白相间,柔韧如未拆的信笺。
檐角挂着的铜铃轻响,叮——像一声迟到了十年的应答。
昭影跑来,小手冰凉,却执拗地攥住他粗糙的大拇指:“爹,新榜什么时候发?”
他垂眸,看她眼底映着整个燃烧的黄昏,也映着自己沉默的轮廓。
良久,他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得能压住所有风声:“等麦熟那天。”
顿了顿,目光扫过翻新过的垄沟、插在田埂的槐木牌、远处炊烟袅袅的人间烟火——
“人人都是写榜人。”
话音未落,村口小路尽头,一个挑担身影缓缓而来。
担头一盏新糊的皮影灯,薄如蝉翼,透光如水。
灯面未绘神佛,未画龙虎,只两粒并蒂梅——一瓣微斜,一瓣微颤,花蕊处两点朱砂,似未干的血,又似初燃的灯芯。
灯影摇曳,映在刚翻过的黑土上,竟似一行流动的墨迹,蜿蜒向前,直抵田心。
而就在那光影将熄未熄的刹那,昭影忽然松开顾夜白的手,蹲下身,折下一茎青翠麦秆,蘸了叶尖将坠未坠的一滴晨露——
她低头,在湿润的泥地上,极轻、极慢地,描下第一笔。
风起,麦浪微伏。
她没抬头,只盯着那尚未成形的笔画,屏息,落第二笔。
第三笔未落,风又至。
一株麦子,悄然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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