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未出刃,只以鞘尾为杵,一下,又一下,叩击槐树主干。
三声,不疾不徐,如丧鼓,如更漏,如当年刑场监斩官落印前,朱砂砚里蘸笔的三沉三提。
树皮皲裂处簌簌落下陈年灰屑,露出底下暗褐旧痕——那是绳索勒进木纹的印记,深得已与年轮共生。
三道,一道叠一道,正是三年前冬至夜,苏家七名仆役被缚于此、悬首示众时留下的刻骨烙印。
没人敢来收尸,更没人敢焚香。
唯夜粥郎每日卯时挑担经过,必在树根处多放一碗冷粥,米粒结霜,浮着薄薄一层冰壳。
今夜,粥碗来了七排。
不是摆,是“列”:青陶、粗瓷、豁口竹碗、豁了边的锡盏……全是村人平日舍不得用的“体面器皿”,碗沿朝东,碗底压着新采的艾草与晒干的紫苏叶——那是苏锦瑟教昭影辨药时说过的话:“驱邪不靠香火,靠的是活人记得的味。”
无人说话。
连狗都伏在篱笆后,耳朵贴地,屏息。
只有热粥升腾的白气,在灯影里盘旋、聚散、再聚拢,竟隐隐勾出半幅皮影轮廓:广袖垂落,指尖微扬,似正牵一线,引万影起舞。
昭影蹲在树根凹陷处,小手抠着湿泥。
忽然,她耳朵一动——树洞深处,传来极细的哼鸣。
不是风声,不是虫吟,是调子:《破阵乐》的过门,却压着哭腔的颤音,一个音拖得极长,尾音微抖,像断线的丝,将坠未坠。
她仰起脸,泥点沾在鼻尖:“爹,树也记得吗?”
顾夜白没答。
他单膝跪入冻土,掌心覆上玉蝉——那半枚沁绿断蝉,此刻竟在幽光中透出温意,仿佛刚离人体。
他指尖用力,缓缓掘开树根盘绕的硬土,深至三寸,停住。
泥土松软微潮,混着陈年腐叶与一丝极淡的、几乎消尽的沉水香——那是苏锦瑟最爱熏戏箱的香料。
他埋下玉蝉,覆土,拍实。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郑重。
“记得的人多了,”他声音低哑,砸在寂静里,像一块烧红的铁坠入寒潭,“树就成了碑。”
话音落,灯焰猛地一跳!
光斑倏然拉长、扭曲,地面“冤”字骤然溃散,化作无数游移光点,如萤,如磷,如未散的魂息,纷纷扬扬,尽数没入槐树皲裂的缝隙之中。
树影应声暴涨——不是向地面延展,而是向上疯长,墨色枝桠在灯下剧烈摇曳,竟在半空凝成一道模糊人形:素衣广袖,侧影清绝,右手虚抬,似正执线控影。
昭影瞳孔骤缩,下意识攥紧衣角。
可就在她欲呼未呼之际,那影倏然碎裂,化作万千光尘,簌簌落回地面,无声无息,唯余树影如常,静默如铁。
而远处田埂尽头,新翻的褐土在月光下泛着冷润光泽——那里,犁沟尚未成型,却已悄然蜿蜒,静待明日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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