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双手递出茶壶的刹那——
壶身一滑。
不是失手,是肘弯微沉,腕骨轻旋,茶水泼出一线银弧,不偏不倚,正溅上轿帘下摆。
金线绣的“风云录”三字,在湿痕中微微晕开,像被水洇湿的墨迹,又像……一道刚刚渗出血丝的旧伤。
轿帘湿了。
金线“风云录”三字在茶渍里软塌、晕染,像被水泡胀的旧符——可就在这片洇开的暗金之下,一层更细、更冷、更沉的暗绣浮了出来:蚕丝银线织就的蝇头小楷,针脚密得几乎隐形,却锋利如刀——刑狱司督办·癸亥年冬勘验密档专用。
轿内一滞。
连呼吸都断了半拍。
不是惊惧,是猝然被掀开衣襟、露出心口旧疤的僵硬。
那抹淡红袖口下的划痕,猛地一跳。
顾夜白已蹲下身,拾捡青釉碎瓷。
动作不急不缓,指腹擦过壶底“抚”字刻痕时,力道微顿——像指尖触到了一块未愈的骨痂。
他没看轿内,只盯着自己沾了泥与茶渍的拇指,声音低而平,像在讲一件与己无关的农事:“小民不知大人是谁。只知这桥若塌了,全村老小得蹚水过河——冬汛涨潮时,水深及腰,孩子抓不住爹娘的手,就沉进义冢坡底下那口老龙潭。”
他顿了顿,瓷片边缘割破指尖,一滴血珠沁出,混进茶渍,红得刺眼。
“就像三年前……没人敢收留一个背棺的疯子。”
风忽然停了。
柳枝垂着,纹丝不动。连远处溪水声都哑了。
他起身。
布衣短褐裹着肩背,粗粝,沉默,却像一柄刚从鞘中半拔出的剑——未鸣,已寒。
目光抬起来,直刺轿帘深处。
不灼,不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锐利,仿佛早已看过对方十年履历、三道密令、七次调档手谕——甚至看清了他袖口内衬上,用朱砂点染的、代表刑狱司黑档序列的第七枚星印。
“如今桥快好了,”顾夜白喉结微动,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倒有人想拆梁抽柱。”
话音落,未散。
——“咴——!!!”
一声凄厉马嘶撕裂长空!
不是惊,是濒死的嚎叫。
众人齐齐侧首——驿站方向,浓烟已冲天而起!
橘红火舌舔着墨蓝天幕,像一道活生生撕开的伤口。
火光映得村口青石板泛出血色,照见每一张骤然失色的脸。
尖叫炸开,妇人抱起孩子狂奔,老人抄起扁担踉跄追去,狗吠、哭嚎、木门撞响……整座村子被点燃了。
可顾夜白没动。
他站在原地,目光从翻腾的火光上掠过,没有半分焦灼,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然后,他转了身。
不是朝驿站,不是朝断桥,不是朝双星亭——而是径直走向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
树皮皲裂,盘根如爪,树影浓重如墨,在火光边缘投下一道狭长、静默、刀锋般的暗痕。
他脚步越来越快。
粗布鞋底踏过湿土,溅起细小泥点,却一步未滑。
左手垂在身侧,五指缓缓收拢,指节泛白——仿佛已握住了什么,沉重、冰凉、埋了整整三年。
树根旁,泥土微松。
那里,埋着一样东西。
不是刀,不是剑。
是一枚铜哨。
苏家赈灾时发给孩童的报信哨——哨身刻双星,哨孔内壁,还残留着当年未洗尽的麦粉余香。
而此刻,风卷着焦味扑来,火光在顾夜白瞳底跃动,明灭如将燃未燃的引信。
他离那棵树,只剩七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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