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县城南的护城河畔,总飘着一股鱼腥与劣质酒混合的怪味。这里是三教九流的杂处之地,赌坊的吆喝、娼寮的嬉闹与乞丐的呻吟搅成一团,姚荒山便是这片污浊里最扎眼的“人物”。此人年近五旬,满脸横肉上嵌着一对三角眼,颧骨高耸如两座小山,下巴上几缕黄须常年沾着酒渍,远远望去就像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野狗。
姚荒山无家无业,平生最擅长的便是“碰瓷讹诈”。他年轻时在码头做过苦力,练得一身抗击打的糙皮,后来发现装死讹人比搬货物轻松百倍,便索性做起了这无本的买卖。三年前,他讹诈西街当铺掌柜时,被一个半路杀出的瘦小子搅了局——那小子便是史不得,后来竟成了他名义上的“外甥”。史不得比姚荒山更无赖,专靠插圈弄套、挑唆诉讼过活,两人臭味相投,反倒结了个互相利用的交情:姚荒山充作“长辈”撑场面,史不得则负责拿捏分寸、索要钱财,得手后一人一半,倒也“合作”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买卖。
这年秋末,连日阴雨让护城河水涨了三尺,姚荒山蹲在破庙里啃着冷窝头,三角眼盯着街对面的“双义楼”直放光。双义楼是钱塘县有名的饭庄,掌柜李兴为人忠厚,从不与人结怨,最是“好欺负”。更妙的是,近日楼里来了个外地客商,出手阔绰,若能在此地闹一场,既能讹李兴一笔,说不定还能从客商身上捞点“看钱”。姚荒山越想越美,把窝头往地上一扔,拍了拍身上的泥点,又灌了半壶劣质烧酒壮胆,晃悠悠地往双义楼走去。
此时的双义楼里,正是热闹时分。八仙桌旁坐满了食客,跑堂的小伙计肩上搭着白巾,高声唱喏着穿梭其间。李兴正站在柜台后算账,抬头瞧见姚荒山进来,眉头不由一皱——他认得这“碰瓷大王”,去年姚荒山曾在隔壁绸缎庄讹走五两银子,闹得鸡犬不宁。李兴忙迎上去,脸上堆着笑:“姚爷今日有空?快里边请,想吃点什么?”
姚荒山却不接话,径直走到大堂中央最显眼的桌旁,一屁股坐下就把脚跷到了凳子上。跑堂的小伙计连忙上前:“姚爷,您点单吗?我们这儿的酱肘子、烧茄子都是招牌。”姚荒山眼一瞪,抬手就把小伙计的托盘掀翻在地,盘碗碎裂声瞬间盖过了堂内的喧闹。“呸!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给爷爷上?”姚荒山拍着桌子吼道,“昨儿我在你这儿吃了碗面,回去就上吐下泻,定是你们的面里下了毒!”
李兴心头一紧,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连忙让人收拾碎片,又亲自端来一杯热茶:“姚爷息怒,昨儿您根本没来过啊。要是身子不适,我这就请大夫给您瞧瞧?”“瞧什么瞧!”姚荒山猛地站起来,故意往旁边的八仙桌一撞,桌上的汤碗摔在地上,热汤溅了旁边食客一身。“你这饭庄要害死我!要么赔我五十两汤药钱,要么我就躺在这儿不走了!”
围观的食客都知道姚荒山的底细,纷纷交头接耳。那被溅了热汤的客商刚要发作,就被身边的随从拉住了——出门在外,谁也不愿惹这种泼皮。李兴急得满头冒汗,五十两银子对双义楼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可要是让姚荒山在这儿闹下去,生意就没法做了。正在僵持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好热闹的馆子,怎么吵得跟庙会似的?”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穷和尚挑着个破蒲团走进来。这和尚头戴一顶破僧帽,帽檐耷拉着遮住半张脸,身上的僧袍打了十几个补丁,脚上趿拉着一双露脚趾的草鞋,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走路摇摇晃晃,活像个醉汉。正是那灵隐寺的济公和尚。济公刚在墙角的桌旁坐下,就喊着要酒要肉,仿佛没看见堂中央的闹剧。
姚荒山见有人搅局,三角眼一沉,指着济公骂道:“哪来的野和尚,也敢管爷爷的闲事?”济公端起刚上桌的黄酒抿了一口,眯着眼睛笑道:“贫僧不管闲事,只瞧着有人在这儿装疯卖傻,污了这馆子的酒气。”姚荒山被戳中痛处,勃然大怒,冲上去就要打济公。李兴连忙拉住他:“姚爷别动手,有话好说!”可姚荒山力气大,一把推开李兴,挥拳就往济公脸上砸去。
谁料拳头刚到半空,姚荒山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原来济公看似醉醺醺的,实则早有防备,趁姚荒山扑过来时,用脚尖轻轻绊了他一下,又在他腰眼上点了一下。这一点力道不大,却正好点中了姚荒山的气穴,让他一时气血翻涌,疼得直冒冷汗。姚荒山以为自己是旧疾发作,心里暗叫不妙,却不肯丢面子,硬是撑着站起来,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杀人啦!饭庄掌柜勾结野和尚打人啦!我快不行了,快来人啊!”
这一闹,街上的行人也涌了进来,把双义楼围得水泄不通。正在这时,人群里挤出两个官差,后面跟着个穿青布衫的瘦小子——正是史不得。史不得老远就听见姚荒山的哭喊,连忙跑过来,一见地上躺着的姚荒山,立刻扑上去哭道:“舅舅!我的好舅舅!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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