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把破扇一收,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那是前几日帮城东王大户看风水得的赏钱,在怀里揣得发皱,还沾着点酱肘子的油星。他把银子往丫鬟手里一塞,嘿嘿笑道:“姑娘行行好,我找于香姑娘,有天大的要事相商,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这银子给你们买糖吃,买胭脂抹。”
丫鬟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分量不轻,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犹豫:“不是我们拦着师父,实在是于香姑娘今儿身子不适,吩咐了不见客。早上府尹大人带着古玩来,都被我们姑娘挡回去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我不是客,我是来救她的。”济公压低声音,凑到丫鬟耳边,语气严肃,“你去跟她说,就说灵隐寺道济来访,要是不见我,不出三日,她夜里必被四个花妖缠上,梦里都是甜香,醒来就浑身乏力,不出半月,就得落个精尽人亡的下场。这话,你原封不动传进去,她自然会见我。”
丫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银子都差点掉了,这疯和尚说的,竟和于香姑娘近日的症状一模一样!她不敢怠慢,赶紧跑进去通报。没过多久,就见一个穿素色杭绸衣裙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裙摆扫过门槛,悄无声息。这女子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眉宇间带着几分淡淡的忧愁,却更添风韵,头上只插着一支素银簪,没有半点珠翠,却比那些满头珠翠的贵妇还要动人几分。正是于香。
于香走到济公面前,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声音轻柔却有力量,没有半分风尘女子的轻佻:“师父请随我来。”她引着济公绕过前院的喧嚣,进了后院的一间幽静厢房,院里种着几株芭蕉,雨打芭蕉,淅淅沥沥。屋里布置得简洁雅致,案上摆着一架上好的紫檀木琵琶,琴弦擦得发亮,旁边放着半碟杏仁,还有一盏刚泡好的龙井,茶香袅袅。
“师父说的花妖,不知是怎么回事?”于香给济公续了杯茶,开门见山地问。她虽身在风尘,却不是个糊涂人,近几日总觉得夜里睡不安稳,闭着眼就闻到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气,醒来后浑身酸软,精神不振,正想找个懂行的人问问,就遇上了济公。
济公端起茶杯,一口喝干,连茶叶都嚼了咽下去,然后把张公子捡瓶、被妖缠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道:“那四个妖精分别是牡丹、芍药、茉莉、玫瑰成精,在孤山的石缝里修炼了三百年,有几分道行,却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山里待闷了,想找个热闹地方玩,吸精气也是为了好玩,没想着真要他的命。要救他,就得你去把她们引出瓶子,我再用佛法收了她们,让她们回山里修炼去。”
于香皱了皱眉,纤长的手指捏着茶杯杯沿,指节微微发白:“师父要我如何引她们?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敌得过修炼了三百年的妖精?要是她们恼了,要伤我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保你平安无事。”济公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又扯了块破袈裟上的布条,用铜钱把布条压在桌上,“这三枚铜钱是我在灵隐寺大雄宝殿的香炉里埋了三十年的,沾着佛光,布条是我袈裟上的,带着我的佛气,你缝在衣襟里,就是护身符,妖精的法术伤不了你。她们是花妖,天性爱听曲儿,也最爱争奇斗艳比美。你今晚去张府书房,抱着你的琵琶弹曲,故意夸自己的容貌才情,说她们不如你,她们定然忍不住出来和你争辩,到时候我就躲在房梁上,一出手就能收了她们。”
于香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雨珠顺着叶片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她沉吟半晌,抬头看向济公,眼神坚定,没有半分犹豫:“师父,我答应你。只是我有个条件,还请师父成全。”
“你说,只要不是让我还俗娶媳妇,什么条件都好说。”济公嘿嘿一笑,又抓了颗杏仁塞进嘴里。
“张公子得救后,要答应我一件事。”于香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带着几分怜惜,“醉春楼里有个叫翠儿的小丫鬟,才十三岁,是被人贩子从乡下拐来的,爹娘都快急疯了。老鸨看她年纪小,天天打骂,逼她学那些伺候人的本事。我想让张公子出面,用他的名义把翠儿赎出去,送她回乡下和爹娘团聚。张府是名门望族,老鸨不敢不给面子。”
济公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姑娘!真是好姑娘!就凭你这颗菩萨心肠,日后必有好报!这事包在我身上!要是张家人敢不答应,我就把那四个妖精再放回去,让她们接着吸张公子的精气,吸到他们答应为止!”
当晚,阴雨终于停了,一轮满月挂在天空,银辉洒在张府的青瓦上,泛起一层冷冽的光。书房里点着两盏豆大的烛灯,烛火摇曳,映得墙上的书画忽明忽暗。于香抱着那架紫檀木琵琶坐在桌前,桌上摆着那个青釉小瓶。瓶身不过巴掌大小,青釉温润,上面的缠枝莲纹刻得极为精细,凑近了能闻到一股甜得发腻的香气,钻鼻而入,让人有些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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