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发“唰”地收起折扇,用扇柄指着济公,三角眼瞪得溜圆:“王员外,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实诚,容易被人蒙骗!这和尚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是招摇撞骗之徒。当年我也在寒山寺见过他,整天偷鸡摸狗,还趁老和尚不注意,偷了庙里的香油钱去换酒喝,这种人能是什么恩公?你可别被他编的瞎话骗了!”济公听了也不生气,反倒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颗茴香豆丢进嘴里,嚼得嘎嘣响:“这位相公说得对,我是偷过鸡——那回老方丈藏了坛十年陈酿,锁在藏经阁的柜子里,我跟他要他不给,正好后院有只老母鸡总啄我脚,我就拎着去山下酒铺换了酒,那鸡炖着还挺香。偷香油钱也是真的,前儿寺门口有个老乞丐,冻得腿都肿了,没钱买药,我就拿了香油钱给他抓了两副药,救了他一条命。我这偷鸡偷钱,要么救人要么换酒,总比某些人拿着笔墨纸砚,帮着恶霸写状子坑害良民,赚那昧心钱强吧?”
赵德发被济公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跟庙里的变脸菩萨似的,他指着济公,手都哆嗦了:“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坑蒙拐骗了?”济公眯着眼睛瞧他,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把赵德发看得浑身不自在:“我胡说?去年冬天,城东张大户要占邻居李老汉的宅基地,李老汉的儿子死在战场上,就剩他老两口守着那点地。张大户给了你五十两银子,你就颠倒黑白,写状子说李老汉‘强占祖产’,还伪造了张几十年前的地契。结果李老汉输了官司,气得当堂吐血,没多久就没了,他老婆也跳了河,家破人亡,有这事没有?前个月,你去西街李记杂货铺买纸,见李掌柜的女儿长得清秀,就动手动脚调戏人家,被李掌柜拿着鸡毛掸子打了出来。你倒好,反咬一口说李掌柜‘诬告良民’,闹到官府,李掌柜怕你再写状子害人,给了你二十两银子才算完,对不对?”济公说的这些事,连银子的成色、李掌柜女儿的发饰都分毫不差,围观的人听了,都指着赵德发骂:“原来是这种货色!”“真不要脸,还好意思说别人!”
这话说得赵德发脸色惨白,跟纸糊的似的,他指着济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济公拍了拍胸脯,酒葫芦“哐当”撞了一下肚子:“我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心里揣着一肚子坏水呢!二十年前,王元宝在苏州‘回春堂’药铺跑堂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那儿当伙计?那年秋天,掌柜的钱柜里少了五十两银子,你趁夜把银子藏在王元宝的铺盖卷底下,还故意在旁边丢了个你常戴的铜戒指,嫁祸给王元宝。要不是我那天去药铺找掌柜的要酒喝,在后院听见你跟你相好的吹嘘‘等把那胖子赶走,掌柜的就该提拔我当副手了’,我赶紧告诉了掌柜的,王元宝早就被扭送官府,蹲大牢吃牢饭去了!你说你这人心眼儿怎么就这么小?都二十年了,人家王元宝靠自己勤勤恳恳发家,你却整天游手好闲赚昧心钱,反倒记恨人家,觉得是人家抢了你的前程,这是什么道理?”
原来这赵德发和王元宝早年确实是“回春堂”的伙计。那时候王元宝老实本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挑水、扫地,给掌柜的倒茶递水,药铺里的活计他都抢着干;赵德发却好吃懒做,早上睡懒觉,中午偷着溜出去喝酒,还总偷拿药铺里的药材去卖钱。后来掌柜的要提拔个副手,赵德发就动了歪心思,偷了银子嫁祸给王元宝。偏偏那天济公去药铺要酒,在后院听见了赵德发的吹嘘,就跟掌柜的提了一嘴。掌柜的起初还不信,派人一查,果然在赵德发的床底下找到了剩下的银子和那枚铜戒指,当场就把赵德发开除了,还把他偷卖药材的事也捅了出去。赵德发在苏州待不下去,就跑到了临安,可他不但不反思自己的错,反倒把这笔账算在了王元宝和济公头上,觉得是他们毁了自己的“前程”,这二十年来,就没断过给王元宝使绊子,今儿见两人亲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挑拨离间。
王元宝这才明白,原来当年自己能洗清冤屈,保住工作,也是济公在暗中相助,他心里又惊又喜,连忙撩起锦缎长袍,就要给济公磕头谢恩。济公赶紧伸手拦住他,拽着他的胳膊就往状元楼里走:“别磕了别磕了,再磕下去,我刚才吃的烧鸡都要消化完了。走,喝酒去!别让这嗡嗡叫的苍蝇坏了咱们的胃口!”王元宝一想也是,就不再坚持,跟着济公往楼里走。赵德发站在原地,被济公当众揭穿了老底,又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气得浑身发抖,青布长衫都被他攥出了褶子,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咬着牙嘟囔:“好你个济颠和尚,好你个王元宝,咱们走着瞧!我不把你们搅得家破人亡,就不姓赵!”说完,就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往西街的方向去了。
进了状元楼最好的雅间“望江阁”,王元宝赶紧让店小二把窗户打开,又吩咐道:“快!把你们这儿最好的二十年陈酿女儿红搬两坛来,再切三斤酱牛腱子,要牛后腿上的,切得薄一点,撒上葱花;再来一碟油炸花生米,要刚炸的,别凉了;一碟茴香豆,要卤得入味的;再拍一盘黄瓜,多加蒜汁和香醋!快点上,别耽误了我恩公喝酒!”店小二一看是大主顾王员外,连忙点头哈腰:“好嘞!王员外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催!”济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管椅子上绣着的牡丹图案,直接把脚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放,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咕咚”一口就灌了下去,咂咂嘴说:“还是状元楼的茶解渴,比灵隐寺的粗茶强多了。”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着酒菜上来了,两坛女儿红用红布裹着,酱牛肉码在白瓷盘里,油光锃亮;花生米金黄酥脆,茴香豆卤得发黑入味,拍黄瓜清爽可口。济公拿起酒坛,一掌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就飘了出来,他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王元宝倒了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好酒!真是好酒!比灵隐寺的素酒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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