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帽遮颜露笑涡,疯癫也胜腐儒多。腰间不带黄金印,只揣烧鸡配酒锅。路见不平挥破扇,事了拂袖唱山歌。莫道佛门清规重,佛在心中不在科。”
这诗字字句句都戳着济颠和尚的根儿!列位您猜这和尚是哪路神仙?正是那杭州灵隐寺的济颠,俗名李修缘,乃是降龙罗汉转世,专门下界管人间那些不公不忿的糟心事。您再瞧他那打扮:头上扣着顶烂得露了棉絮的破僧帽,帽檐斜斜耷拉着,遮住半张脸,只露着个总是咧着的嘴角;身上那件百衲衣更是绝了,青一块紫一块,补丁摞着补丁,有绸缎的边角,有粗布的碎片,甚至还缀着块屠夫家剩下的猪皮,风一吹,那股子酒肉香混着烟火气能飘出半条街;手里总攥着把掉了扇骨的破蒲扇,扇面都破了好几个洞,却比那仙家法宝还管用;最妙的是腰间,别的和尚挂念珠,他倒好,常年掖着半只油光锃亮的烧鸡,旁边还挂个瘪了半截的酒葫芦,走哪儿喝哪儿,活脱脱一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模样。表面上疯疯癫癫,见了酒肉比见了亲娘还亲,可真遇上事儿,那眼里的精光一露,再横的恶霸也得腿软。今日咱们这故事,就从钱塘县衙门里的二班头张三说起。
这张三可不是那混吃等死的衙役,在钱塘县当差整五年,论起察言观色的本事,那是衙门里的头一份——县太爷咳嗽一声,他就知道是要茶还是要痰盂;富户家摆脸色,他就懂是要松劲还是要加码。跑腿办事更是麻利,十里八乡的路,别人得走一个时辰,他抄近道半个时辰准到,还能顺便给县太爷捎回巷口张记的糖糕。可架不住时运不济,遇上了个抠门到骨髓的县太爷。这县太爷姓胡,名图,人如其名,糊涂得像罐浆糊,贪财却精得像只守财奴。每月衙役们的俸禄,他总能找出五花八门的由头克扣:春天要扣“衙署栽花费”,夏天要扣“消暑冰炭钱”,秋天要扣“修缮屋顶银”,冬天要扣“取暖炭火款”,美其名曰“办公经费”,实则全揣进了自己的腰包,连他那小妾的银镯子,都是用衙役们的俸禄打出来的。上个月张三媳妇生娃,想借点俸禄周转,胡县令倒好,塞给他两文钱,说“添丁是喜事,本官赏你的”,气得张三差点当场辞差。
这日天刚蒙蒙亮,东方才泛起一点鱼肚白,张三就被肚子里的“空城计”闹得翻来覆去。他摸着自己前胸贴后背的肚子,肋骨根根分明,都能数出个数来,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比老黄牛还沉。昨儿个是领俸禄的日子,他兴冲冲地去账房,结果账房先生拿着算盘噼啪一算,扣完“秋汛防洪费”“文书笔墨钱”“孝敬县太爷生辰礼”,到手就剩三个铜板,还都是带豁口的。张三攥着那三个铜板,在街头徘徊了半天,最终咬牙买了两个冷硬的烧饼,昨儿晚上就着井水啃了一个,另一个留着当今早的口粮,可架不住饿啊,后半夜就被饿醒了,偷偷摸出来啃了精光,到如今早就消化得连点渣都没剩。他翻身爬起来,摸黑在屋里翻箱倒柜:床底下的破木箱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几件打补丁的旧衣服,连个铜板的影子都没有;柜子缝里用细针掏了一遍,只掏出半根头发丝;甚至连灶台上的陶罐都掂了掂,空的,连点米糠都没剩下。张三瘫坐在板凳上,看着屋顶漏雨的破洞,肚子“咕噜噜”叫得更响了,那声音跟打雷似的,差点把窗纸都震破。
“罢了罢了,饿死也是死,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活!”张三拍了拍肚子,那肚子倒是配合地又“咕噜”了一声,像是在附和他的话。他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济颠和尚!”谁不知道那济颠和尚虽然疯疯癫癫,却最是大方,上次城西王二卖菜被地痞抢了,蹲在路边哭,正好遇上济公,人家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半只烧鸡,还倒了碗酒,陪着王二吃了半天。还有回张三在城隍庙门口值勤,看见济公给叫花子分包子,一人两个,管够!这么一想,张三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说不定能遇上那济颠和尚,讨口酒肉吃,哪怕是个鸡屁股也行啊!”张三越想越有劲儿,连忙从门后抄起那根磨得发亮的水火棍——这棍儿跟着他五年了,打过人,赶过狗,也算个老伙计了。他揣着这个念想,晃悠悠地出了门,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仿佛已经闻到了烧鸡的香味。
此时的杭州城刚从睡梦中醒过来,街头巷尾满是烟火气,那股子热闹劲儿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城门口的包子铺早就开了张,掌柜的光着膀子,手里拿着长柄勺子,在大锅里搅着肉馅,蒸汽腾腾地往上冒,裹着鲜美的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刚出笼的包子白胖白胖的,咬一口能流出油来;隔壁的酒馆伙计正忙着卸门板,一块一块地搬下来,露出里面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伙计嘴里还吆喝着:“上好的女儿红,刚开封的!”;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走来,嗓子喊得洪亮:“豆腐脑——咸香的豆腐脑——加辣油嘞!”“糖糕——甜糯的糖糕——热乎着呢!”还有卖花的姑娘,挎着篮子,里面摆满了茉莉、栀子,香气袭人。张三看得眼睛都直了,肚子叫得更凶了,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喉咙里像是有只小手在挠。他凑到包子铺前,盯着那些包子看了半天,掌柜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张班头,来两个包子?”张三赶紧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干笑两声:“不了不了,刚吃过,路过看看。”说完赶紧转身,硬着头皮往前走,那背影都透着股子狼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